石子坚：我在美国当警察

李鑫金

他是第一个美国警官及特警的中国大陆留学生,曾为克林顿等美国政要当过警卫,后来又成为中国大陆首位外籍警务教官。这个传奇人物就是华人特警石子坚。

有人认为,实现“美国梦”就是“买大房子、开轿车、送子女去名牌大学读书”。但对石子坚来说,实现“除暴安良、侠肝义胆”的梦想才是他的最大初衷。为了实现这一梦想,他整整花了十年时间。

华盛顿大学刑侦系的中国硕士

1988年,在天津公检法系统当侦查员的石子坚报考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被录取,取得了刑侦学的入学资格。但是,石子坚家里并不富裕,在妻子的支持下,石子坚带着家里仅有的200美元,踏上了美国的求学之旅。

进入乔治•华盛顿大学的第一天,石子坚就被刚刚见面的导师布莱尔泼了一盆冷水:“录取你是因为你之前宝贵的办案实践,但我有言在先,我们从未录取过外国人,美国执法部门也从未雇用过外国人,你的语言和文化恐怕是你的最大障碍。此外,无论是谁,只要有两门功课得C,便被淘汰,毕业时的综合考试,4个小时涵盖所有课程,靠学生当场独立完成,如果通不过,不仅毕不了业,而且所获的学分全部取消……”

这席话,让石子坚在接下来的两年中如履薄冰。一方面,是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逼得他四处打工;另一方面,他得尽快融入新环境,他随身带着一本词典,就是为了尽快学好语言。虽然他那时已经32岁了,错过了学习英语的黄金时期,但凭着一腔热血,一股韧劲,勤学苦练多钻研,他还是克服了被美国人认为最艰难的语言关。

两年后,和金发碧眼的美国同学站在一起戴上硕士帽时,布莱尔教授亲自为他颁发了学位证书,他对石子坚说:“这不仅是你个人生命中重要的一刻,而且是刑侦系历史上重要的一刻,这个为美国政府培育执法精英的学府,第一次培养出了一个来自中国的刑侦硕士。”

毕业后,一心想当警察进入美国主流社会的石子坚先后写过三封求职信,分别投给FBI(联邦调查局)、DEA(联邦缉毒局)和INS(联邦移民局)。但最终都因“你不是美国公民,不能考虑你的申请”被拒绝。无奈,凭借着手中的绿卡,他成为华盛顿监狱局的狱警。

监狱里犯人的凶残暴戾,与电影大片里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里,石子坚遭遇了人生的“黑色星期五”:那天,一群犯人寻衅闹事,只有他和另外一个老警察被困在笼中,一开始,石子坚的中国功夫还放倒了几个人,但双拳难敌四手,四周到处是仇恨的眼睛,很快,黏糊糊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拳头雨点般落下,他动弹不得,只能模模糊糊地想:“女儿,以后你的路得自己走了。”然后准备死在美国的监狱里了。

等他苏醒过来时,已经躺在病床上,左腿绑上了金属支架。医生告诉他,得好好休养三个月,要坚持康复锻炼,不然肌肉就可能萎缩。因为这个监狱里关押的多是重刑犯,还有几个终身监禁的人。他们的暴力倾向很严重,说服教育不起作用,没有真本领根本制不了他们。好在石子坚出国前就练就了一身不错的功夫,到美国后又一直坚持苦练跆拳道,所以,石子坚对付犯人的实战能力让对方颇为惧怕。后来,犯人们送了他“李小龙”的称号。

“李小龙”当上美国警察

5年后,拿到美国公民身份的石子坚终于可以报考警察局了。他找了几家有职位空缺的警察局,递交申请,经过审查符合条件后要参加笔试、面试,接着是体检和体能测试,然后是心理测试,最后一关是测谎。“整个过程平均为6个月时间,最长的需要一年”。合格者经调查个人信息后才能最终进入警察局。

1998年,到美国后的第10个年头,42岁的石子坚终于如愿以偿,成为美国蒙郡警察局的一名警察。

石子坚确实为全体华人长了脸。在美国东部特警联赛上,他以射击第一名、障碍跑第五名的成绩入围,与其他4名警员一起代表警局参加这场美国警界最高档次的比武盛会。在FBI训练基地,石子坚第一个出场。随着一声声清脆的枪声,300米外的4枚红气球应声消失。最后,石子坚所在警局以优异成绩夺冠。在巴尔的摩举办的美国东部跆拳道公开赛上,石子坚抖擞精神,六战六捷,夺得冠军。

2002年,黑人退伍兵约翰•穆哈莫德伙同其养子,在短短三周之内在华盛顿及其周边频频作案,射杀无辜居民十人、重伤三人。一时间华盛顿自“9•11”后再次陷入恐怖气氛之中。最可气的是,凶手在杀害了第八个人之后,得意洋洋地寄来了一封战书,宣称“警察先生,美国的孩子们在任何时间、地点都是不安全的”。

石子坚所在的蒙郡是这场灾难的重灾区,几天之内,该局的年凶杀案发案率骤然上升了25%。石子坚马上参与了案件的侦破和现场勘查,美国的电视观众通过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电视新闻节目看到了石子坚执行警务的镜头。顶着骄阳,他和一个叫托尼的同事,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一个草丛中经过大海捞针般的寻找,找到破案线索——一枚小小的弹壳,它后来成为破案定罪的关键证据。警队和他也由此名声大噪。

石子坚还出现在美国总统出行的执勤警察队伍中,出现在华人部长赵小兰的护卫警察中,出现在各种除暴安良的场合。

石子坚的“坐骑”是一辆福特警车。美国的警车都是专门定制的,驾驶这样的车辆,除了要有一般驾照,还要通过特级驾驶的考试。每天8～10个小时的巡逻时间里,他几乎一直都要与警车为伴,“每天上岗前30分钟的准备工作是一天工作的重要开始。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接工作,检查装备是否到位是至关重要的”。警棍、手铐、枪、子弹、步话机、辣椒水,这些装备一个都不能少。另外还要检查汽车的油够不够多,车胎气压够不够足,以及车内的装备够不够齐全。比如医药箱,这里面有简单的止血和包扎药物,还有一套心脏起搏装置。在岗前培训的6个月里,每个警察都要通过医疗急救知识的培训,“必要的时候,连接生都得会”。

一次,石子坚纠正一起交通违章事故,违法者是个越战老兵,对亚裔存在很深的偏见,他给对方开完罚单后遭到恶毒的语言攻击。石子坚用很专业的语言说:“如果你不同意,你可以到法庭上起诉。”这时,对方把罚单团成一团摔在石子坚的脸上,一边摔一边骂:“这不是中国,你滚回中国去。”

在美国警界,有一个原则是“骂不还口”,但对方动手时例外,因为动手已构成对身体的侵害。石子坚当场把那个越战老兵摁倒在地,不到一分钟来了八辆警车,把他铐起来,后来这个人按妨碍公务罪被判一年有期徒刑。美国人中也不乏正义者,在现场就有两个白人站出来把名片递给石子坚,说他们都看到了,是对方先出的手,要出庭的话他们两个人可以出庭作证。

为美国政要保驾护航

石子坚所在的警察局属于美国前十郡,主要负责配合联邦特勤队,为正副总统、联邦参议员、各部正部长、各州州长提供保卫工作。“当他们到达我们管辖的地区时,一切保卫工作就由我们负责。”石子坚说,最初自己希望到白宫当保镖,“我的几个同学都去了白宫,我也曾经提出申请,但可能因为政审没过关,没有成功”。

不过,即使没有进入白宫,石子坚与美国顶级政要的接触依然很频繁,布什、克林顿、希拉里等人的保卫工作他都参与过。保卫工作通常包括车队护航、迎送及现场警卫。

由于美国政要出门不实行戒严,因此警卫的任务显得格外艰巨。石子坚每次执行任务时压力都很大。“环顾四周都是有头有脸的白人,自己是唯一的亚裔面孔,一举一动都显得很‘乍眼”。

不过,石子坚认真负责的态度曾经得到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肯定。一次,克林顿在一家酒店出席活动后准备离开。当时,外围的警戒线拦了几处,很多人知道克林顿来,等着看他。克林顿出现时,身穿蓝西装、白衬衣,非常潇洒,引来人群中一阵骚动。本应该上车离开的他突然改变路线朝人群走去。石子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抢先几步走到警戒线前,时刻观察人群中是否有异常举动。

突然,一个年轻的黑人在和克林顿握手之后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这对石子坚来说是最紧张的时刻,他一刻不敢放松,直到确认这个人是给家里人打电话诉说自己的幸运时才松了口气。

克林顿与民众接触的时间还不到两分钟,但对石子坚来说显得格外漫长。临走前,克林顿似乎意识到他的举动给警卫人员带来的紧张,不仅与每个人握手,还特意在上车前微笑着冲石子坚做了一个标准的美国式敬礼动作。

后记:“全能”警察回国效力

就在石子坚在美国的事业节节攀升的时候,一件事情突然使石子坚产生了归国的念头。2005年,远在天津的老父亲突然辞世。接到噩耗,石子坚的精神几乎崩溃。“我感觉着自己已经走得太远,我应该回来尽孝了”。

2005年底,在美国生活了18年的石子坚来到浙江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反恐防暴”系担任警务教官,成为国内首位外籍警务教官。

回国前,与石子坚同时去美国的不少朋友已经腰缠万贯,而石子坚依然故我。石子坚希望,当地有更多的华人积极从政、从警、从军,而不是只顾个人致富,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华人中不仅要有杨振宁、李政道,还要有更多的骆家辉、赵小兰、李昌钰。财富虽然能帮中国摆脱贫困,却不足以让我们挺起脊梁”。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9年8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