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受阻：七死一伤的背后

李云虹 唐 玥

提要:发生在北京五环路上的一场车祸造成7死1重伤的惨剧。然而,在整个事故的营救过程中,又发生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如何能有效地避免惨剧发生的问题,再一次摆在人们的面前。

车祸•救援

2009年7月28日下午5时10分,位于五方桥附近的中石化加油站内,数名工作人员正在开会。突然,“一连串巨大的响声”打断了会议进程。“肯定出事了!”几名工作人员几乎异口同声。随即,他们快速跑出屋外,看到距离加油站不远的五环外环路上,地上到处是碎玻璃、散落的汽车零部件以及从车里掉出来的文件和卡片。

仅仅在几十秒钟之前,司机张华(化名)驾驶着小轿车以每小时80公里的速度在东五环上向南行驶。在距离五方桥还有1公里左右时,他发现,身后一辆大货车呼啸着追了上来,“估计速度得有100迈以上”。

于是,他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减慢车速,靠着内侧车道行驶。随后,这辆大货车沿外侧车道超过了张华,并向前飞奔。

张华注意到,货车的后轱辘好像在冒烟。他还没有来得及过多考虑,随即,“砰”的一声巨响,这辆疾驰的大货车一头撞向隔离带后,冲过隔离带,撞进东五环的外环主路。此时,三辆正在正常行驶的小轿车因躲避不及,与大货车迎头相撞。大货车随后整个车身横在外环主路上,车头朝西。

当时早已被吓傻了的张华不知所措,停顿了十几秒钟后,他才缓过神儿来,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

据目击者孙先生描述,马路中间隔离带约20米长的铁栏杆已经扭曲,几棵树木被折断。半挂货车上没有装集装箱,车头横在路面上。货车后面的两个轱辘“踩”着一辆白色富康车,富康车已严重变形,“成为了一堆废铁”。

紧挨着富康车的是一辆紫色菱帅轿车,“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名30岁左右的女子”,当时还有意识,“坐得直直的,满脸是血,眼睛闭了几次”。菱帅轿车的驾驶位已经凹陷,司机被卡在车内,“从外边几乎看不到人了”。后据现场民警证实,菱帅轿车内的两人为夫妻。

在这几辆车的北侧,停着一辆灰色丰田商务车,一名男子被甩到旁边的路上,已经身亡。

这辆丰田商务车是与大货车直接发生碰撞,其余两辆车是被大货车压倒。事发后,大货车前侧挡风玻璃破碎,但受损并不严重,其余3辆小轿车车身变形。

大货车内有两人,只有司机的头部受伤出血,但并无大碍。随后,两人自行走出驾驶室,站在路边。

将车停靠在路边的多名司机试图上前救人,但发现伤者大都被卡住,伤势严重,只能报警,等待救援。

这一天的下班时间,五环路异常拥堵,各种车辆堵了长达数公里。

事发后,警方对事故路段双向管控,对五方桥、平房桥等附近出入口也进行交通管制,各路口交警疏导车辆绕行东四环或其他道路。

拥堵•无序

北京交通广播赶赴事故现场的记者关文平告诉记者:“我6点10分从京通高速上东五环时发现,三条机动车道上排了五排机动车,应急车道也被堵得死死的,后来的车辆还不时地往前冲。5公里的路程走了40分钟。6点50分,我才赶到事发现场。”

当关文平赶到现场时,现场一片狼藉,一个伤者还在车内,据观察,“估计不成了”。消防人员正从一辆刚刚破拆的事故车中抬出了一名死者。

通州消防支队百子湾中队的中队长常小博告诉记者,“消防部门接到事故报警后,第一时间派出了多部消防车,原本可以快一点赶到现场,但是,应急车道却被社会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中队长常小博向记者回忆,他们是5点50分从单位出发,当时走的是京沈高速,由此上五环路。如果按平时正常的速度,应该15分钟左右到达现场。但是,那一天,他们用了大概半个小时才赶到现场。行驶途中,包括应急车道都被社会车辆给堵死了。“在途中,指挥车鸣警笛,我们通过话筒喊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最后,我们给122打电话,希望交警能早一步到达现场。”

消防车无法快速到位,急救车同样也遭遇到了困境。为了能早点赶到现场,医务人员不得不再三请求社会车辆让开应急车道。

参与此次救援的一名医务人员告诉记者:“应急车道的车都堵着过不去,车速走一步停一步。急救车里的大夫拿起喊话机大声喊:‘师傅们请让一下,我们有紧急任务,前方出了交通事故。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走两步喊一遍,那大车都挤在旁边,根本就过不去。”

救援车辆几经周折才得以赶赴现场,宝贵的挽救生命的时间就这样被残忍地耽误了。

当晚7点多,北京电台交通广播《一路畅通》的主持人也一遍遍地呼吁,请求行驶在事故区域的社会车辆赶紧驶出应急车道,为抢救车辆让出道路。但有部分车主在让出应急通道后,后面等候的车辆又再度将通道堵住。999急救人员表示,如果他们能尽早赶到现场,也许能挽救伤者陈先生的性命。

晚上7时10分,事故现场清理完毕,东五环主路开始分批次放行车辆,随后各个入口也陆续放行。

据记者了解,肇事大货车属于山东省德州市平原县路翔物流运输有限公司。据该公司法人代表刘希东称,肇事车辆是山东人李令洪所购买的私人车辆,只是挂靠在该公司名下,而李令洪又雇用了两名驾驶员开车。

据刘希东介绍,李令洪为人老实,给他的印象很不错,在他名下还有二三十辆货运车辆,此前并未出现过类似问题。事发后,北京警方联系了李令洪。目前,李令洪已经抵达北京,接受交警部门的调查。

刘希东还介绍,这辆货车挂靠在他公司名下刚刚1年多,此前均按照当地交管部门的规定接受年检和各项检查,各种手续均齐备。此前,挂靠车辆的车主只需要向他们交纳一定的管理费用,车辆的经营由车主负责,他们并不干涉。

不过,刘希东也表示自己知道挂靠车辆出事后,公司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等待警方责任认定出来后,他会依照规定承担相应的责任。

伤者•逝者

2009年7月31日,当本刊记者来到位于北京市清河999急救中心时,已是下午2点左右,此时距离7月28日发生在北京五环路上的重大车祸已经过去了3天。

在一层重症监护室外的通道中,很多家属在长凳上或坐着,或躺着休憩。在进入重症监护室的入口处,一名护士在询问来访人的情况。当记者询问要去看望五环路事故唯一幸存者刘美艳时,遭到了该名护士的回绝。而此时,站在一旁的一位带有山东口音的男子指着门口一名妇女的背影告诉记者:“她就是刘美艳的家属。”

顺着该名男子手指方向,记者看到在通道门外,一位50多岁的妇女伸着脖子看着正从急救车上抬下的伤员。

当记者上前询问之时,起初她说:“我是刘美艳的家属。”当记者亮明身份后,她闪烁其词地说:“我不是她的家属,我们目前不接受采访。”随后,她迅速地走开。而她身边的一名30多岁的男子则告诉记者,他和另外一名30岁左右的女子是刘美艳的同事,在这里帮忙照顾。

据了解,刘美艳和丈夫陈先生都是北京本地人,他们同在亦庄开发区的某企业上班,夫妻二人均为企业的中层管理人员。每天夫妻二人都会开着自家的菱帅轿车一同上下班。

另据院方介绍,刘美艳目前伤势平稳,但仍需继续观察。

在这次事故中,包括刘美艳的丈夫在内的其余7人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事故中,丰田商务车上的5名死者是中建三局三公司员工,其中一位是三公司北京分公司市场部经理,一位是天津某项目总工,还有两名负责经营的员工,其中一名毕业刚两年,另有一名司机。而这辆丰田商务车是半年前该公司购买的。事故发生时,他们刚刚从天津参加完招投标。

目前,5名死者遗体被安置在东郊殡仪馆。

事发后,中建三局北京办事处召开紧急会议,研究部署善后工作,并成立专门小组负责处理此事。

另据了解,出事的富康车上有一名男性,家住通州。

而此刻,在北京市朝阳区东五环五方桥北的事发地点,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路面上的玻璃碎片以及血迹被清洗干净,被撞毁的护栏已被拆除,重新换上了崭新的护栏。

唯有隔离带内东倒西歪的灌木丛能看出车祸的痕迹。

路边中石化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在工作间歇还会议论着事故当天的惨状,事故在他们的嘴中,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起惨剧中唯一的幸存者刘美艳刚刚同丈夫过完生日,她的下一个生日注定将独自度过。

8月7日,朝阳交通支队公布了该事故责任认定:货车司机刘平负事故全责。目前,刘平已被刑事拘留。

记者手记:请让开应急车道

当应急车道被堵的消息传出以后,数百名网友和司机纷纷谴责这一行为,呼吁警方严格处罚这些不自觉的司机。

《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只有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工程救险车在执行紧急任务时才可以在应急车道行驶,其他机动车除非发生交通事故或者故障不得在应急车道内行驶。

在记者的采访过程中,也有人提出,现在交通违法的成本太低,扣几分和罚款几百元,不会令违法者感到切肤之痛。唯有加大违法成本,才会令违法者望应急车道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