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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流人宋徽宗北狩诗词情感分析

2009-12-18潘建华

大家 2009年10期
关键词:徽宗燕山皇帝

流人,简单的理解就是因罪被流放的人。一部分是阶级专政的产物,就是把反抗或不利于统治集团统治之人,采用强制措施放逐到边远地区服劳役。一部分是统治阶级实边政策的产物,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招徕,即给予组织者和民众一些优惠,鼓励他们到边地垦荒;一种是将战俘等强制迁徙到边疆地区。

东北流人,是始自西汉①历经三国、北魏、辽、金、元、明至清代从中原流入东北的官吏、士子甚至皇帝,有案可查者多达数百之众。流放东北的皇帝先后有五位:公元947年正月,后晋的皇帝晋出帝石重贵及其眷属被辽发黄龙府(今吉林农安)安置;公元1127年4月,北宋皇帝徽宗(赵佶)、钦宗(赵桓)及皇室、宗室等被金军押解北撤最终囚禁于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公元1126年4月,辽末代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被金人“送往长白山以东,筑城居之”;公元1137年12月,伪齐皇帝刘豫被金人徙临潢府(今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林东镇南)。一国之君被流放并不罕见,但如徽、钦二帝几乎全族被金人掠获,流离异域,倍尝亡国之耻于丧家之痛,并最终埋骨异国的中外鲜闻。但皇帝终归是皇帝,皇帝被俘获流放以致囚禁也要给一个堂皇的说法,这就是“北狩”。北狩原意是到北方狩猎,借指向北进军,后来演化成皇帝被掳到北方去的婉词。宋,王明清《挥麈后录》卷四写到靖康之变“……逮二圣(宋徽宗、钦宗)北狩, 彭以无名位,独得留内庭。”

公元1127年4月,徽、钦及皇室、宗室等被金军押解北撤,他们绕道云中(今山西大同市)行抵燕山后又远徙中京(今内蒙古宁城西大名城)、通塞州(吉林省四平市西侧的一面城古城)、中京(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天义镇以西约15公里的铁匠营子乡和大明镇之间的老哈河北岸)、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省阿城市)等地,最终囚禁于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

当年五月行抵燕山“寓止燕山延寿寺”,见到凋零的杏花,填《燕山亭》(北行见杏花)一词。

燕山亭

——北行见杏花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 新样靓妆,艳溢香浓,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 愁苦! 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 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 无据,和也新来不做。

徽宗一行“五月十七日抵燕山,十八日,斡酋请太上看球、射,旋送太上、郑后以下九百余人馆延寿寺,供张甚厚。”此时徽宗北行已一月有余,沿途虽然发生:“燕王俣薨,太上哭之恸,殓以马槽。王夫人、王子同在一军,视含殓,请归丧,斡酋不许,令火化,囊骨行。王妻别在一军,不准哭临。……御车牛马时有倒毙,离割争啖。被掠者日以泪洗面,虏酋皆拥妇女,恣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之类的悲惨、屈辱之事。然金人对徽宗似乎还客气,才有“供张甚厚”的说法。所以徽宗虽然“愁苦!”,但还见得杏花“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可见此时的徽宗还有文人赏花行吟的兴致,还在留恋“羞杀蕊珠宫女”,还企望自己如“双燕”一般春去秋来重返“故宫”。

七月初十日,徽宗与钦宗以及其他几路随行人员在燕山会合。九月十三日金人命二帝远徙中京,至次年(1128)三月迁徙至通塞州,“给地千五百顷,令种莳以自养”。这期间徽宗经历了“长途鞍马,风雨饥寒,死亡枕籍。妇穉不能骑者,沿途委弃。……内侍、内人均归酋长。百工、诸色各自谋生。妇女多卖娼寮。……少帝生女,郑夫人出。二月十九日,太上生女,邵才人出;二十七日,太上生子,阎婉容出;三月十二日,太上生子,狄才人出,均殇。”等等。

《眼儿媚》词,殆填于此时。词云:

玉京曾忆旧繁华,万里帝王家。

琼楼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

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钦宗见后,泣下沾襟,和云:

宸传三百旧京华。仁孝自名家。

一旦奸邪,倾天拆地,忍听琵琶。

如今在外多萧索,迤逦近胡沙。

家邦万里,伶仃父子,向晓霜花。

近两年的万里流徙,万余名随从仅剩下千余名,来到“地极荒凉,远逊燕山”的东北,一国之君与阶下囚的生活落差使徽、钦二帝已渐泯道君皇帝、文人雅士冲淡与从容,在胡沙春梦,羌管琵琶中追忆旧日的繁华,叹息奸臣误国和远离故国万般愁苦与悔意。

1128年八8月21日,二帝一行一千三百余人,又被流徙至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省阿城市)。二十四日金人举行献俘仪式,命令二帝及其妻子(即郑太后和朱后),“均帕头,民服,外袭羊裘”,其余诸王、驸马、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等千余人,均袒露上体,披羊裘,在数千金兵监押中,到金帝祖庙外行“牵羊礼”。钦宗妻子朱后由于无法忍受这奇耻大辱,当晚归第后自缢,不料被人发现救醒,又乘人不备投水自尽。次日,金太祖下诏,降封徽宗为“昏德公”,钦宗为“重昏侯”,并将钦宗之母韦妃、宋高宗赵构之妻刑后及以下宋室女眷没为官婢,安置洗衣院服苦役。

不久,金人将他们又流徙韩州(今辽宁昌图八面城),到达韩州徽宗曾赋诗一首:

国破山河在,人非殿宇空。

中兴何日是?搔首赋车功。

国破山河在,宫庭荆棘春。

衣冠今左衽,忍作北朝臣。

投老汗州北,西风又是秋。

中原心耿耿,南国泪悠悠

又云:

杳杳神州路八千,宗祊隔绝几经年。

衰残病渴那能久,茹苦穷荒敢怨天。

虽然,国破家亡,山河易主,身陷异域,忍辱偷生,但渐趋安定的生活似乎在告诉我们徽宗已经接受了流寓的生活。他已经渐渐习惯穿“左衽”的胡服,虽说“中原”子民还念念不忘在北国“坐井观天”的皇帝,自己想起迁往杭州的朝廷也“泪悠悠”,尤其是想到不能到“宗祊”祭拜先祖、承续体统更是落寞感伤,但“神州路八千”的阻隔,“衰残病渴”的孱弱之躯,除了接受“茹苦穷荒”的生活还有什么选择?

天会八年(1129)七月,金人将二帝等改徙五国城。《在北题壁》就出自这最后的囚所。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九叶鸿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

甘心万里为降虏,故国悲凉玉殿秋。

诗中流露了一代君王的哀伤与悔恨,一个失败者的无奈与反思。大宋王朝自太祖开国历九世一百六十余载,“历代恢文偃武,四方晏粲无虞。”宋代文治、武功略逊汉唐,但是经济的发达、文化的昌明、思想的繁荣则远超汉唐,近代大史学家陈寅恪认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经数千年之演变,造极于天水一朝。但由于自己“猖狂不听直臣”致使“边境年年侵侮,一旦金汤失守,……万邦不救銮舆……”正如《宋史》所言:“迹徽宗失国之由,……特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

他文人艺术家性格的局限恰如他诗中所言:“朕心无意轻国家,总是江山太误人。”元代脱脱撰《宋史》的《徽宗记》,不由掷笔叹曰:“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从中年到老年,从皇帝到流人,从中原腹地到东北边陲,宋徽宗在八年的流放生涯中,国破家亡、妻离子散、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外加北地寒冷、生活习俗迥异,又经“二逆告变”的惊吓,徽宗一病不起,含恨死于五国城。《宋史·徽宗本记》说:“绍兴五年(1135年)四月甲子,(徽宗)崩于五国城,年五十有四。”

他情感的变迁本文从其流寓的诗词作品中做了初步的梳理,以引起同道的讨论为盼。

参考文献:

[1]李兴盛:《东北流人史》

[2]蔡鞗:《北狩行录》

[3]唐圭璋:《全宋词》

(潘建华,男,1966年 吉林大安,讲师,经济管理系副书记。研究方向:东北流人文化,白城师范学院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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