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克兰福德镇》的女性视点
2009-12-18孟茂倩
摘要:小说《克兰福德镇》真实地再现了小镇女人们的生活点滴,叙述手法灵活,相得益彰 ,并坚持传统与创新的独特方式。小说描绘了一个自足圆满的理想女性世界及小镇中的没落的贵族女性群体共同的精神处境,即以女性视点观照女性自身,从一个个女性个体生命感官、心灵出发,书写女性对世界的感受,寻找与世界的对话,展示的是女性化的问题,表达的是女性特有的喜怒哀乐。使作品突出了女性话语、女性心理及女性气质。
关键词:《克兰福德镇》 女性视点 女性气质
前言
盖斯凯尔夫人的《克兰福德镇》细腻、流畅、逼真地再现了故乡小镇的风土人情、生活状态,描绘了l9世纪初居住在其中的一群名门处女和古老家族的遗孀的生活。这些女士们虽已式微,却一味崇尚不合时宜的贵族遗风。小镇的生活月圆人和,有如世外桃源。妇女们相依为命。小镇虽然在经济上衰落了,但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主要是妇女,仍顽强地在这个丧失了经济活力的小镇里怡然地将生活延续下去,将过去美好的价值观和传统流传下去。作家着力描绘了小镇的生活,风格自然流畅,富有抒情色彩。她在作品中构建了一个以女性为文本创造者和文本中心的叙事结构,从而打破了l9世纪英国主流文化将男性作为创作主体、把女性作为文学作品中附属物的角色模式。《克兰福德镇》的女性话语特点之一是其女性的叙事视点,整部作品是通过女性的“镜头”来展开的。
小说《克兰福徳镇》让人们认识到女性的伟大,她们有自己的思想,有坚强的意志,高尚的品质,散发着真、善、美的气息,是值得世人尊敬和钦佩的。
一、故事的叙述人及所受到的限制
(一)“目击者”类型的叙事
小说《克兰福徳镇》以故事中的玛丽·史密斯作为叙事者,采用第一人称“我”进行叙事,内部聚焦,叙事风格细腻、流畅,夹叙夹议中又引入一种幽默。小说的构成特点是叙事者从外部视点加以评论或未予评论地呈现一些事件,这种叙事属于“目击者”类型。用第一人称“我”来叙事,叙述故事的发生、发展,故事同时采用目击者“她”这一人物,使她多少卷入故事的行动,与主人公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联系。“我”原来是小镇的居民,和她所叙述的主人公们生活在一起,后来“我”虽然迁离了小镇,但仍以不时回访小镇及通过书信与小镇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该类型的一个特征是,既然作者选择一个人物来叙述故事,它就只能表现该人作为一个旁观者能够观察到的东西。与主人公相比,目击者的视野宽广、灵活,她可以谈论故事中各种各样的人物,能够与主人公直接交流,她还可以通过书信、日记来窥探作品中其他人物的心灵。在极端的情况下,她还可以通过自己的推测、猜度来描写人物心理。这种“目击者”类型的叙事,更能表达小说的主旨,使事情显得更加明朗,给小说增加了色彩。
封建社会以来,男尊女卑的思想比较严重,因此极少有男性作家会去真正关注或描绘一个已远离黄金时代的妇人内心的情爱,而《克兰福德镇》的叙事者以“目击者的身份”运用女性视点进行细致的观察、推测,并以赞叹的话语表达出52岁的马蒂小姐内心仍然活跃着的热烈、纯真的爱情,它所焕发出的真诚、美与激情不亚于少女的爱情。这种以旁观者作为叙事人的做法实际上是作家的一种策略,意在为自己的故事增加一些客观力度。盖斯凯尔夫人是以自己童年时生活过的小镇做为克兰福德镇的原型,而作家对于自己故乡的认识只有通过与外面大干世界的比较才能达到某种广度和深度。所以她选择了一个曾在克兰福德镇生活过而后又远离该镇,见识过外面的世界的“我”的视点来透视小镇的风情与美好。一个人只有认识世界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故乡,盖斯凯尔夫人对她所挚爱的家乡倾注了几乎全部的笔墨,作者和叙事人之间的信息传递和感情交流达到了一种高度的契合,盖斯凯尔夫人的这两种意识自我在叙事结构中是由第一人称叙述完成的,书中的叙述人,作为隐含作者的替身,她在作品中是作为行为的旁观者和参与者的双重身份出现的。作者组织素材的精湛技巧使叙事者巧妙地穿插于各个人物故事之中,成为读者的向导,她那些貌似不经意的评论为读者穿透叙事表层、领略事物的内在涵义起到了桥梁的作用,而作品中人物的世界正是通过这些“故事中的故事”才展现在读者的面前的,叙事者把自身的建构性放在背景位置,转换成一扇面对世界的透明窗户,力图创造一种身临其境的体验。
(二) 叙事者所受到的制约
第一人称叙事者总要受到人类所具有的基本限制的制约,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不管是故事中的主人公还是旁观者,从认识论的意义上来说,总要受到这种制约。叙述者不能够直接表现出其他人物的内心世界,只能够揣测其他人物的思想感情。在《克兰福德镇》中,玛丽·史密斯只能以“揣摩”来作为自己的判断。这里,第一人称叙事者只能以“似”一语来进行揣测,因为她无法彻底深入到主人公的内心深处,她常常根据对话者的面部表情猜度或臆测其思想。在作品中,一些表态性词组“也许、大概、仿佛、似乎、看来”的使用十分频繁,这些词组使叙事者可以假设她不能肯定的事情,又不离开内聚焦。如“我”对马蒂小姐的内心情感的揭示就采用了推测与猜度的方式。
二、女性叙事视点中展示的女性特质
(一)女性的坚强与互爱
盖斯凯尔夫人是把女性作为生活的砥柱来描写的,她塑造的有些女性角色身上实际上就有某些所谓的男性素质,如詹肯斯小姐,“詹肯斯小姐系着一条围巾,头戴一顶骑手帽的小帽,外表上给人总的印象是一位意志坚强的女性,尽管她鄙视那种认为男女平等的时髦观点,她认为女人要胜过男人。但盖斯凯尔夫人更强调女性素质的优点,强调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不可取代的作用,她努力表现的是那些在逆境中顽强生活、具有忍耐精神的女性,同时她也善于表现女性细腻的感情和丰富的精神世界,这使她的作品具有极大的艺术感染力。作品中特别宣扬了女性之间的深厚情谊,女性之间的相互理解和支持成为维系个人与社会之间的纽带,成为她们面对贫穷、疾病、死亡时的重要精神支柱。书写女性对世界的感受,寻找与世界的对话,突出女性话语、女性心理及女性气质。
(二) 叙事者丰盈的社会体验
盖斯凯尔夫人的《克兰福德镇》作为叙事主体的叙事者是一位来往于克兰福德镇与德拉姆堡(伦敦的别称)之间的一位年轻的女士。在对小说的情境、事件、人物等进行描述时总有一个看待所有这一切的女性视点,或者观察点,通过这一观察点将所看到的一切呈现出来,描绘了一个自足圆满的理想女性世界及小镇中的没落的贵族女性群体共同的精神处境。作为一部具有怀旧气息的对庸常锁事进行描述的作品,正是由于这位女性叙事者位置的清晰和稳定而使语段或情节得到了统一,而且传达出女性叙事者丰盈的生命体验。作为叙事者的玛丽·史密斯因相对于故事所站的位置的问题,而制约着这部小说作品中整个错综复杂的关系处理。在小说中,玛丽·史密斯作为视觉、心理或精神感受的核心,叙述信息是透过她的眼光与心灵传达出来的,在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受到了她的眼光的“过滤”,或者在她的眼光的限制下被传达出来。所有锁碎的日常小事从女性视角被做为建造小镇女性美好心灵世界的砖瓦石料,有效地生发出细致温柔的审美效应,整体上呈现出一种独具神韵的平和的阴柔美。
(三)女性的 “真善美”
女性真正的美主要体现她们身上具有的特殊的气质,气质是一个人相对稳定的个性特点、风格以及气度。性格豪放,潇洒大方,往往表现出一种聪慧的气质;性格开朗,风度温文尔雅,多显露出高洁的气质;性格直爽,风度豪放雄健,气质多表现为粗犷;性格温柔,风度秀丽端庄,气质则表现为恬静,等等。一个女人,无论聪慧、高洁,还是粗犷、恬静,都能产生一定的美感。一个普普通通出于善意的举动,当经过女性视角的观照时,会变得如此的富有意义,在这儿,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恰当的。在第十四章“患难朋友”中,几位上了年纪的克兰福德镇的女士们为资助破产的马蒂小姐正在聚会商议对策,她们隐匿地竭尽所能地从各自拮据的收人中挤出微小的一部分帮助她们的朋友。由此,她们的谈话突然由平凡琐细变得富有意义,对于她们来说,这就成了她们一生之中最值得怀念的时刻,它本身充满着意义,它所发出的善意的、高尚的光芒穿越时空,感动着不同种族、不同时代的人们。女性叙事视点对于女性自身的观照使幽暗朦胧、忽隐忽现的女性形象变得明晰可辨,她们不是因为从“青春、美貌”这一男权视点的生物学概念上获得意义,而是从人类道德所生发的“真善美”——社会学角度获得永恒。在女性叙事视点中,女人之间的温馨妥贴的依存关系从被遮蔽的黑暗处浮现出来生发出一种动人的力量与光辉。
三、 叙事中集体及多个女性视点的穿插
(一)不同的聚焦者
小说采用了不同的聚焦者,聚焦是通过“我们”这一复数的叙述者或“集体反映者”进行的,这样就避免了单一的视点,故事中的不同情节就通过不同的聚焦者的眼光表现出来了。作品是坚持以一个固定的人物作为聚焦者,但当无法把其中的一切都归属于单一的叙事者,从而把小说贯穿起来时,作者安排文中的几个人物做为叙事者,让她们将其经历、观察到的若干场景及片断的情况再向主要叙事者“我”描述,从此赋予这些细节以意义。叙事角度随着聚焦人物的变化而变化,各个人物对“我”讲述所看到的不同事件,最后由“我”叙述给读者,如波尔小姐将她所谓的“见到魔术师”的场景向“我”描述,这种视点的转化,突破了作品叙事视点的单调,也增强了时空转化的自然性与流畅性,同时,也增强了叙事的真实性。读者以这一人物的眼睛去观察,原则上将会倾向于接受由这一人物所提供的视觉所以读者接受了玛丽·史密斯小姐视点中所展示的小镇古朴与衰落的细节的真实。而小说中通过叙事者视点所描绘的种种锁细的东西与情节,如“零头碎脑的小东西如何被克兰福德镇人派上各种用场”,“女士们所戴的各种帽子的质地与形状及其制作”等等诸如此类,也就显示出了作品与叙事者视点的女性特质,所有这些由女性视点提供的生活细节使叙述节奏显得从容和缓,并使作品散发着优雅的女性气质。
(二)多视点的转换
《克兰福德镇》的第六章“不幸的彼得”的叙事过程中,在玛丽·史密斯的叙述中又行云流水般地切人了马蒂的视点,不仅增强了线性叙述的流动感,而且也因视点的转换而有了一种平面的展开。叙事者在这里持续地变换视点,通过各类小说人物的角度来确定自己的视野,并采用自由间接话语或未加标志的直接思绪来“为”这些人物说话。视点间的切换几乎一带而过,几乎难以察觉。这种多视点的转换,有力地突破了语言(阅读)上的时间(先后)障碍,使整个叙事过程变得极其丰富和多变,这类转换往往有说明性的叙述语句来进行提示,使转换中的衔接有自如的流畅感,此时目击者类型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对自己的形象和声音加以弱化,她详细地报导马蒂小姐的话语叙述,并借助尘封多年的书信来直接展示叙事场面,尽可能地削弱自己的主观色彩,使叙事者形象渐渐淡化。在叙述部分,目击者的形象非常显明,而在场面展示部分,她的作用就降低为一种记录,而在这里则完全充满了马蒂小姐叙述的主观色彩,可以说完全是以小说中最富有女性特质的马蒂小姐的叙述与视点来展示彼得的行为及性格特征的。在马蒂小姐温婉而富于爱心的母性及女性目光中调皮而喜欢恶作剧的小弟所惹的麻烦及对传统的破坏力被淡化了,而其可爱而又富有灵性及坚强的一面被突出、强化,似乎成为一个传说中的精灵与英雄。马蒂小姐所聚焦的对象虽然是彼得,但在这描述过程中,穿透小说能间接地真切感受到马蒂小姐所具有的宽容、友爱、温婉的女性品格。
四、女性视点中的叙事自我与经验自我
(一)叙事自我与经验自我的距离变化
作品中大都采用固定式内聚焦且都以第一人称叙事者“我”出现,其间第一人称“我”既涉及到叙事者,即叙事自我,同时也涉及到故事中的人物,即经验自我。就聚焦而言,第一人称叙事者既可以作为叙事自我事后所认识到的讲述出来,也可以通过经验自我的更为有限的眼光叙述出来。《克兰福德镇》中以第一人称叙事者作为叙事聚焦者,由一个参与故事的叙事者——我来讲述故事,玛丽·史密斯作为事件的视点,在第一人称人物——聚焦讲述的故事中,许多是以回忆过去的方式进行的,甚至是回忆多年以前发生的往事来进行的。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出现两个不同的自我,即叙事自我与经验自我,这两种自我所代表的不同视点都在叙事中起作用。当叙述者讲述她在小镇的经历时她使用的语言有时带有她在叙述时的感知色彩,有时带有她在经历事件时的感知色彩,有时界于两者之间,模棱两可。也就是说,语言是叙事者的,但是聚焦者可能是叙事者,也可能是当时的经历者。人物——聚焦者分别对发生在过去不同时期的往事进行回忆,这就意味着,她(们)可以在不同的层次上聚焦。在这里,聚焦者都是这个再现的世界中的人物,区别只在于叙事者的不同身份。一种情况是由于所隔时间尚不十分长且当时的“我”与此时的叙事自我思想经历相仿,因而,在叙事自我与经验自我之间并不存在太大的距离,这里,叙事自我与聚焦者基本上统一叙事自我上,而在马蒂对彼得的回忆叙述中,叙事自我与经验自我之间就拉大了距离,因为它们分别显现出老年女性世界与少女世界的不同,在这里,聚焦者是一个少女,聚焦对象也是一个少女的世界。
(二) “我”与她的作用
在《克兰福德镇》中,人物作为聚焦者更多的是起到聚焦者的作用,而作为故事人物所起的作用则相当有限,也就是说,聚焦者是以一个目击证人的身份来叙说故事的。她叙说自己在小镇上的所见所闻。“我”做为目击者,通过“我”的视点来将其在小镇的所见所闻,将诸多的女士们的善与美展示出来,与此同时,她仍然不离故事中人物的身份。这一点,在整个作品中几乎是贯穿始终的,直到故事最后,“我”仍然在充当人物——聚焦者。作为一个人物,“我”参与故事的程度相当有限,她更多的是起到一个叙事者的作用,这使得《克兰福德镇》这部女性小说用女性的心灵、眼睛、感官来触摸一切、观察一切,展示的是女性化的问题,表达的是女性特有的喜怒哀乐。《克兰福德镇》以女性视点关注着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镇,关注这群几乎被忘却了的女性群落的生存,聚焦于她们艰难地维持着的没落贵族的传统派头、患难时女性之间真诚的互助,总之,《克兰福德镇》叙事的女性化的视点为作品建构了一种女性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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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茂倩,河南工程学院外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