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
2009-12-17
世家和世家的传承
世家在中国是客观的存在。魏晋南北朝之前,以及隋唐之后,无论科举制度是否对门阀制度造成洗涤和冲击,世家依然是一种客观存在。辉煌的钱氏家族以及近代中国我们耳熟能详的其他家族均是证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吴广的疑问,其实早有答案。
阶层的上下流动,给很多低下阶层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祖祖辈辈、世世代代规定的命运,提供了可能。千帆竞发,百轲争流,这才能给大时代,大历史的变迁带来奔腾活跃的动感。但中国这块古老而苍凉的土地,仍给世家血脉的延续留下了足够的生存发展空间。
世家子弟有争气的,也有不争气的。争气的延续了家族的辉煌,不争气的连一点历史陈迹都不会留下。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也是硬道理。
只有一个或几个家族的辉煌,仍不足以振兴整个民族。
杨锦麟(凤凰卫视)
钱氏兴旺,国之幸事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我们小时候就咿咿呀呀用着稚气的声音背诵着,在儿时也曾经问过:为什么钱姓排在第二啊?长者告诉我,因为编撰百家姓的某国儒生姓钱,身而及祖,却又不敢越过国姓“赵”,故跻身第二。
或许是这个原因,钱氏于我心便总是一个儒生形象,在我眼中,钱姓人家非但没有“铜臭气”,反而书香阵阵沁人心脾。
然而最初对钱氏家族的敬畏还是始于年少,彼时读钱钟书与杨绛先生文章,记录其父亲与堂弟钟韩的种种轶事,击掌叫绝之外还真是羡慕这样的家庭与环境。更不用说赫赫有名的钱氏科学家。
是什么造就了钱王后人的辉煌?基因?传承与传统?还是《钱氏家训》的力量?其实他们只是安静地做着读书人,正如钱老为默存先生改字的缘由,他们行着读书人的本分,默默做着学问,忘记尘嚣,淡去名利。多少代家风世风如此,平平淡淡,踏踏实实。辉煌,却不言而喻。
无论何种原因造就,钱氏兴旺,国之幸事。
阿绣(南京)
辉煌后的冷思考
家族的力量,不只是几个人、几本书或几则古训,还要植根于文化、积淀于历史,形成古今皆用、秉持如一的气氛、习惯与教化的修为,鞭策今人,延及后世。钱氏家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能让人感受到有担当、重责任的家族力量。
但家族在历史巨浪中毕竟是微小的浪花,更不用说其中独立存在的个体。作为学者文人的钱基博、钱钟书父子不能逃开历史的混沌,或忧郁,或沉默;而作为科学家的钱学森,也不能不卷入政治的漩涡中,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国内,他抗争过,妥协过。可是,他们对潜心研究和精神操守的追求从未断绝。
对历史人物的追溯,力求原原本本地呈现,不只拘囿于家族之名,而是着眼于家族之实,在历史环境、政治氛围、时代背景中解读,这是百年家族系列带给我们读者的最大收获。
回望每一个中国家族,放入历史洪流中考察,都曾经一度或几度中断。有些,家族继任者可以修复;但有些,却永远追索、补偿不来。
主月(广东)
我们为何不再关注矿难?
11月21日,黑龙江鹤岗煤矿发生矿难,遇难107人,失踪1人。看看身边的媒体同行,很少有人前去了,身边的公众,罕有人谈起。很快,电视上也看不到报道了,真让人哀伤。
官方说,这是一起自2007年洪洞新窑煤矿死亡105人后最大的矿难。恰好那一次,我去采访了。当时,雪一直在下,纷纷扬扬,将黑山都披上银妆。多年后,这一幕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是老天在为刚刚逝去的105个生命送行,还是想掩盖无法言说的罪恶?
在矿工宿舍,我睡了一晚,那是怎样的房间啊——被褥破烂不堪、桌凳残缺不全、门口尿臊味扑鼻而来……10个人的房间,加上我,当晚只住了5个——4个已经长眠地下,活着的矿工,最忧心的是,他们的工资是否还有人发放?
很少有人为死去的同伴悲伤,来自五湖四海的他们像觅食的鸟儿,聚来,又散去,其他的,甚少在他们生存的视线之内,抑或深谈之列。
那一天,一对远道而来的母女,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床铺前哭天抢地,几个同乡矿工木然看着她们。床头,那位逝去矿工半碗吃剩的方便面还在那里……有人对我说,更多的情况是,家属都不来,怕太难过,只能在家中暗自悲伤。
采访结束后,我和两个矿工在简陋的矿工食堂喝酒。他们是亲兄弟,哥哥22岁,弟弟20岁,都还没结婚。我问他们,死了那么多人,难过吗?他们的回答是,不难过,习惯了。
这真让人忧伤——当公众对矿难的死亡从屡见不鲜变为习以为常,矿难从起因、问责渐渐化为一组数字大小的比拼,这是何朝何代曾经有过的可怖景象?
本刊记者 陈磊
吃腐肉的人
起初,在一位已退出官场人士的家里,听他讲述一群人如何盯住一个倒台官员的资产,迅速介入评估、拍卖,并通过内幕交易低价得手。他讲得精彩,我的头脑里却浮现了一头雄鹰叼啄一具血腥的尸体。
这个场景又一次出现在我的头脑中,是在习水。嫖幼案已经宣判了两个月,热闹已去,几乎没有记者再来到这个满街都是洗浴中心的小城。
蒙蒙细雨,我来到母明忠的家里。他之前是习水县人大代表、习水县利民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他已经50多岁了,将在监狱里度过10年。
我没有见到他,他的老婆接待了我。她住在拥挤的出租屋,两个儿子也一起住。这是我未曾想到的。
她和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文化,不懂母明忠在外面干什么,大概是有一些人开了个公司,让他当了个经理。母明忠被抓了,她见了丈夫之后还不知道丈夫为什么被抓,她只听说他的公司欠了好多钱。
这时,她的弟弟,曾经在银行工作的人——母明忠的“身后事”由他全权处理——来到他家,和我谈了他的苦恼。他觉得有一帮人在追着他,逼着他要把母明忠的公司低价交出来。
他告诉我,母明忠的公司账上没有一分钱流动资金,但是债务和债权都很多。这正是一群人逼迫公司破产的原因,“他们要吃掉这笔债权。”他们是谁,他没有跟我说。
很遗憾,我的调查没有深究这个事,但他焦虑的表情一直在我心里,我知道他进退两难的处境:一方面,债务人天天来逼债,债务高达七八百万,他没钱还;另一方面,一群人天天盯着他,让他把公司低价卖掉,然后破产清算,而实际账面的债权仍有几千万。
他夹在中间,不愿意让母明忠的公司在他手里丢掉,但同时也不得不面对那些债权人。
本刊记者 谭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