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无故事
2009-12-16冰岩
冰 岩
一直沉迷于生存的忙碌,或为来世一生无愧于自己而奔波于琐碎之事。生活的意义虽然随着日月的磨砺与积累,渐渐失去了少年时血热心跳的激昂,却多了几分慢慢渗入的深刻与庄重。
当冬季的第一场雪,很自然地如天之羽毛般纷纷扬扬地落入万物浮躁的欲念中,大地开始了她向人们渴望洁净的昭示。在空灵的细雪低诉中一封并不遥远信笺的飞临,让我忽然意识到今年冬天似乎来得过早。
信是一位在小岛服役的战友明寄来的,内容简洁得让我感到了一种陈年久隔的陌生。大意是他今年想留部队转专业军士,到最后了,不知为什么没留成。今儿定下谁走,明儿就得收拾行李,与往年不同。明说真遗憾,明还说留不成就算了,反正回家也挺好,回那个靠近京都古城的小镇。那里有他日夜思念的父母乡亲,有痴恋着他的那位穿着时髦且会唱令他心动的民谣的爱人。
明的归乡,为我沉寂多年的心激起了阵阵波纹。我和明等几位同乡,如羊儿般被放牧到这个面朝大海的城市已好几年了。我们一同入伍、接受训练,又一同留在那座小岛上当了班长。尽管那时我们还是十八九岁的大孩子,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为比我们还大几岁的新兵训话,示范队列;新兵不在时,便如撒了欢儿的野马,又跳又叫,你捶我一下,我踢你一脚。记得有一次明因想家偷偷在海边哭,我骂他真没出息,结果他不哭了我的眼睛却湿润了,他又骂我。那种近乎幼稚的神情,让我们彼此认识了世界上还有种美好的东西叫友情。我先于明退役到驻地的这座海滨城市。我知道四年的军旅生涯为我打下的烙印太深,深得连故乡的风土也招呼不回。而明却要走了,这一刹那,我开始感到了自己存在的孤独。我发现这座美丽城市的大街两旁的梧桐树已落尽曾经绿绿的叶子,我理解了明归心似箭的心情。
面对今夜的雪,面对窗外的万家灯火,有很多话想对谁一诉,却无法冲破我久已僵硬的喉咙。此时此刻,明大概已坐在归去的列车上,任身后的风景伴随时光的流逝渐行渐远,慢慢靠近那个充满草香与土腥的村庄,慢慢贴近亲人们温热关怀的心脏。白云送行,风儿挥手。你会责怪我没能去为你送行吗?
我们就在这个晚上分手
我的朋友
你无须和我一起承担漂泊的命运
生命为我自己所有
我的朋友
你欢欢喜喜地去吧
有憨厚的土地在那边
有花尾巴小狗在森林小屋周围
蹿来蹿去的那里
是你真正的朋友
我的朋友请安心离去
责怪是生命淡季的开脱
但我不会廉价出卖
写完这段自认为诗的句子,我陷入久未有的烦乱与浮躁。我为自己不能破译这种莫名的感觉而郁郁于心。
家园、村庄、父母、爱人和朋友,对这个漂泊者是诱惑还是鞭策?我在一家报社的办公室里,习惯于处事不惊,习惯于随遇而安,而这些恰恰蜕变成一层硬壳将我紧紧包住。硬壳下是那颗零落、自欺、自负、脆弱而苍白的心。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吸着香烟,在成堆的文字里找寻心中那扇明亮的窗户,或在想象中与前世结缘的少女生死相恋。
我还能在这个城市待多久?
今年冬季无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