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和国庆典的档案里
2009-12-16林玉华
林玉华
无论受阅者,还是“备份人员”,在共和国庆典的档案里,都镌刻着他们的奉献。
1949年阳春三月,历史的镜头聚焦在北平西苑机场。
为迎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的人城,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阅兵即将展开。3月25日上午8点开始,参加受阅的炮兵、装甲兵、摩托化步兵等部队相继从驻地出发,开往西苑机场。而在西苑机场的入口处,簇拥着160多位各民主党派、人民团体和无党派民主人士的代表。
下午5点,四颗信号弹灿然升上了天空,宣告“阅兵式”开始。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以及林伯渠等中央领导乘敞篷吉普车依次排列在机场跑道上。当检阅车驶近各界群众的队伍面前,人群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西苑阅兵,揭开了开国大典阅兵的序幕。
开国大阅兵
时间定格在1949年。
7月下旬,中央成立了以周恩来为主任的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礼筹备委员会。彭真(时任中共北平市委第一书记)、聂荣臻(时任中央军委副总参谋长、华北军区司令员兼平津卫戍区司令员)、林伯渠(时任新政协筹备会代理秘书长)、李维汉(时任中央统战部部长)为副主任。筹委会拟定开国大典包括三大项目:(一)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礼;(二)中国人民解放军阅兵式;(三)各界群众游行活动。
开国典礼筹委会成立了阅兵游行总指挥部,由聂荣臻担任总指挥,杨成武等担任副总指挥。
从受阅部队盛夏三伏进行训练,到清理天安门广场上的垃圾,布置天安门城楼和广场……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天辟地的一天,中华民族历尽劫难获得新生的一天终于来临了。
10月1日下午2时55分,毛泽东和朱德一前一后,随后是刘少奇、周恩来、宋庆龄等一代开国元勋和600多名出席政协会议的委员、代表,登上了天安门城楼的100级台阶。
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的委员、代表们,看到广场上30万群众恢宏热烈的场面,许多人都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此时,毛泽东主席神情肃穆而又庄重。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麦克风前,环视了一下广场上沸腾的人群,平缓了一下呼吸,用他那洪亮的湖南口音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此时,站在天安门城楼播音位置的丁一岚和齐越,面容镇定而心潮难平。作为新中国历史的见证人,开国大典可以说是他们一生中的“巅峰时刻”。
丁一岚穿了一件蓝色双排扣列宁服,留着齐耳短发。齐越穿着系领口的灰色干部服,精神焕发。开国大典前,周恩来曾亲自过来询问丁一岚、齐越的准备情况。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周总理点头笑了。
为了组织好开国大典的播音工作,也是共和国第一次“实况转播”,从中央广播事业局的领导到新华广播电台的工作人员,都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庆典当天,广播事业局副局长梅益亲自坐阵指挥。电台特派记者在预有准备的情况下写就大部分播音稿。梅益则坐在播音台的一侧,一张一张地看稿,适合播出的立即示意交播音员。
丁一岚和齐越认真地交替朗读着广播稿,全神贯注地把开国大典的盛况,恰如其时地、一幕一幕地告知海内外的亿万听众。
参加开国大典的受阅部队都是具有光荣历史传统、战功卓著的部队,有突破乌江,四渡赤水,开辟雪山草地通道的先头团队;有挺进敌后,开辟抗日根据地,打破“皇军不可战胜”神话的尖刀部队;有在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略决战中屡立功勋的英雄群体;也有从国民党军队起义过来,为人民解放作出贡献的官兵。
下午4点,南苑机场的17架战机依次起飞。当其中一架受阅飞机从天安门上空掠过的时候,扩音器中传来充满深情的介绍:“飞机编队中有我们新华广播电台的忠实朋友、第一个驾机起义的国民党空军上尉刘善本,还有其他投向光明的飞行员。刘善本作为人民解放军总部的代表,光荣地出席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并当选为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会委员。”
1946年6月,正当蒋介石调兵遣将进攻解放区,点燃内战烈火的时候,时为国民党空军上尉参谋的刘善本,经常收听延安新华广播电台的广播。他借运送无线电器材的机会,驾驶国民党空军B-24型轰炸机起义,冒九死一生的危险飞到革命圣地延安。在受接见的时候,刘善本握着毛泽东的手说:“毛主席,我终于到你这边来了!”毛泽东风趣地作了一首打油诗,说:“刘善本,性本善,驾着飞机反内战”。周恩来称赞刘善本是国民党空军起义人员的“一盏明灯”。继刘善本之后,国民党空军先后有43架飞机、80余人起义。
开国大典上。有12架飞机的驾驶员是刚刚起义、投诚的国民党军飞行员。阅兵结束的当天晚上,朱德总司令在北京饭店举行盛大的“开国第一宴”,招待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受阅的陆海空部队代表和驾机驾舰起义的原国民党空、海军人员。朱总司令亲切地对几个驾机起义的飞行员说:“你们是新起义的,我是老起义的。我们的空军要大发展,你们是空军的‘种子,将来大有作为。……从今天起,我才真正是陆海空三军总司令了!”
“小平您好”
1984年10月1日。北京天安门广场。
沉寂了十几年之后,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广场,又找回了中国社会政治生活晴雨表的感觉。广场上空蔚蓝色的天幕上,飘浮着16个直径6米的宫灯型气球,上面镶着的大字依次连贯起巨幅横标:“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十五周年。”
天安门城楼的“门眼”——位于城门中央上方的毛泽东画像,已经历了五种样式。
最初的画像毛泽东头戴八角帽,由中央美术学院画家周令钊和陈若菊夫妇参照延安时期拍摄的毛主席像绘制。据说有人反映:“毛主席像的眼睛是向上扬的,没有看着群众。”这句话传到毛泽东耳朵里,他表示意见提得对,要换一个画像。1950年初,由新华社修版制作的半侧面领袖像,成为毛主席首幅标准像。北京市人民美术工作室副主任辛莽带领画家左辉、张松鹤等共同绘制了天安门上的毛主席像。50年代中期,毛泽东头像换成了梳着分头、身着中山装的正面像。1959年,中央有关部门决定为毛主席拍摄制作一幅新的标准照片。1964年,北京市美术公司承担绘制天安门毛主席像的任务,王国栋等3人以毛泽东半侧面、双目平视的照片为摹本绘制。由于当时极“左”思潮泛滥的影响,有人提出质疑,认为这幅标准像只露出一只耳朵,令人有毛泽东“偏听偏信”的感觉。“文革”期间,经周恩来总理审定,毛主席像改为现在定型的正面肖像,并于1967年元旦正式公开发表。
十年动乱结束,70年代末,中国社会迎来了一场巨大变革。
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通过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改革开放拉开了序幕。在“文革”中屡遭政治斗争风浪冲击和磨难的邓小平再次走上中国历史的前台。
当时,被国际新闻界誉为“国际政治采
访之母”的意大利女记者法拉奇采访邓小平时,单刀直入地提出了一个为全世界所关注的问题:“天安门上的毛主席像是否要永远保留下去?”
邓小平明快而干脆地回答:“永远要保留下去。”
1981年3月lO日,邓小平(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在地安门东大街的寓所召见了总参谋长杨得志和副总参谋长张震,明确指示:部队阅兵式、分列式好久没搞了。不能说阅兵式、分列式是形式主义。它对部队作风培养有教育意义。阅兵对军队在人民的观瞻中有好处。
1960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决定改革国庆活动制度,实行“五年一小庆、十年一大庆,逢大庆举行阅兵”。这本身是一个反映勤俭建国方针的决定,然而,在这个决定背后,冷酷的现实是:由于经济上的急躁冒进和自然灾害的影响,阅兵只能使人感到强颜欢笑式的窘迫。后来,中国又陷入了“文革”长期的政治动乱之中,军队内部的阅兵被当作“形式主义”取消了,“逢大庆举行阅兵”的决定也失去了实现的可能,就连国庆节的群众游行,从1971年后也哨然停止了。
度尽十年动乱的劫波,国庆35周年大阅兵,是自1959年以来25年间,中国第一次向世界公开展示自己的武装力量。
1984年10月1日,黎明时分。
等待检阅的中国人民武装力量的42个方阵整齐地排列在东长安街上,不同类型的各式坦克、装甲车、各种火炮的牵引车,以及各类导弹的巨型弹体也已如待命的士兵一般整装待发。与此同时,参加游行的14万群众,从南池子、王府井大街、东单北大街集结起来,等待出发的命令。
盛大的阅兵式结束后,在欢快的《歌唱祖国》的乐曲声中,国庆群众游行开始了。
在首都大学生的游行行列里,当北京大学方队通过天安门广场时,突然有几个同学打出了一个横幅:
“小平您好!”
顿时,从城楼上,从观礼台和广场上,无数双眼睛发现了这个特殊的镜头。
北大当时有10000多名学生,从中选出2000多人参加学生游行队伍,另选出2000人参加仪仗队。
同学们报名相当踊跃。为便于组织,学校有关部门相对集中地从各系中挑选整班整年级的学生,利用课余时间组织进行训练。暑假期间,三伏酷热,同学们每天下午集中排练,一个个汗水淋漓。那时没有什么补助,天气炎热时只供应一点汽水。
9月下旬,在天安门广场搞了两次合练预演。每次预演,都是在深夜进行。同学们手持纸花,高呼口号,严肃认真,整齐一致。
预演结束后,游行指挥部有关领导提出意见,群众游行这样齐步走显得太死板,不活跃。并特别指出,青年学生要把那种健康活泼、风华正茂的精神状态表现出来。
9月30日晚上9点,北大生物系81级的郭庆滨、李禹、栾晓峰等同学在宿舍里一起商议:光是呼喊口号,挥舞花束,不能充分表达内心的感情。最好制作一条横幅,来表达当代大学生的心意。
正在这时,同班同学毛小洪、常生来找纸笔,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随后陆续有一二十人参加了议论。有人说写“改革要加速”,但大家觉得不能完全反映大家的愿望。同学们想到:邓小平同志历尽坎坷,屡遭磨难,但痴心不改。他领导的改革开放大业以及在科教等领域的拨乱反正,给知识分子和广大群众带来了实惠和福音。这时,有人脱口而出:就写“邓小平同志你好”,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但又觉得这七个字显得不够亲切。当即有同学提出干脆就写“小平你好”,然而仔细琢磨又感到不够尊敬。“这好办,在‘你字下面加上个‘心字!”
“好主意,就这么办!”于是,一条让大家满意的横幅就这样定下来了。
随即同学们马上行动。李禹拿来自己的塑料床单作衬,“小平您好”四个大字由常生执笔,写在了四张淡绿色大纸上,然后贴在床单上。就绪后,同学们又犯了难:游行指挥部三令五申,游行人员除了带道具(纸花)外,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准带进游行队伍。为了不被组织者发现,他们小心翼翼地把横标裹了起来,外面绕以彩带,顶端缀以纸花,变成了一把高大的“花束”。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过了午夜零点钟了。
10月1日凌晨4点,同学们就起床了。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护卫着这把“花束”站进了游行的行列。早晨六七点钟,他们就乘车到达了东长安街的指定集合地点。
群众游行开始后,青年大学生的队伍行进至金水桥边,这时,由常生、于宏实等同学T子打开了横幅,高高举起,朝着天安门方向亮出了“小平您好”四个大字。
这时,同学们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小平您好!”
同学们仰望城楼,满脸喜色:“小平同志向我们微笑招手呢!”
此时,学生们的情绪更加活跃,他们将手中的鲜花抛上了天空。
学生队伍中一时出现了“骚动”,激动、欢乐的情绪达到了高潮。
学生游队伍中的负责人担心出了什么事儿,回头一看,是“小平您好”的一条横幅,那高高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
人民群众、青年学生用这种最为朴素的方式,以这种最为直白的语言,自发地表达对人民领袖的热爱和祝愿,这在建国以来的群众游行中还是第一次。
世纪大检阅
世纪之交的中国,处处洋溢着盎然生机。
北京,沿长安街西行,在中央电视台和军事博物馆之间,一座迎接千禧之年和21世纪到来的纪念性建筑一中华世纪坛,横空出世。它是50诞辰的人民共和国面对华夏文明发出的历史回波,它是13亿中国人民对21世纪的热烈拥抱。
从长安街举目东望,由1万多名人民解放军陆海空三军、武装警察、预备役部队和民兵组成的17个徒步方阵,由各种新型的主战坦克、装甲战车和战略导弹发射车组成的25个车辆方阵,依次整齐地排列在从劳动人民文化宫东红墙至北京站路口绵延2公里的东长安街上。
国庆50周年阅兵,是1984年大阅兵之后15年来新出现的新兵种首次参加受阅,也是自1988年实行新的军衔制度以来第一次阅兵。人民解放军、武警、预备役部队官兵一律身着“87式”毛料军服,大檐帽上镶有“八一”红星、齿轮稻穗和天安门、橄榄枝图案的新式军徽,上衣翻领上戴有代表不同军兵种的领花,双肩佩挂金光闪闪的肩章。
10时45分,一阵清脆响亮的声音穿越长街,带着青春的豪气飞向天安门上空。由352名身穿绿色军衣、蓝色西服裙,脚蹬黑色皮靴的女军人组成的女兵方队,踢动着健美的双腿,正步向前走来。“最美的方队”在观礼的人们心中掀起一阵阵涟漪。
这支女兵方队是以白求恩军医学院的学员为基础,从北京军区范围内选调通信兵、卫生兵、文体兵等女兵组成的。白求恩军医学院的前身是1939年创立的晋察冀白求恩卫生学校,成立60年来,为部队培养了23000余名优秀医务人才,1984年,学校首次组成全军唯一一支女卫生兵方队参加了国庆35周年大阅兵,博得了社会各界的赞扬。今天,她们代表的是当今世界上人数最多的中国女军人群体。
走在女兵方队最前面的两名领队女中尉军官,成为万人注目的“娇”点中的焦点一样的身材高挑,一样的秀美漂亮,一样的举手行礼,一样的腰挎手枪,一样的军姿潇洒,一样的落落大方……她们是来自白求恩军医学院的孪生姊妹花——张薇薇和张莉莉。她们虽然只有22岁,却已有9年军龄。
姐妹俩出生在辽宁省鞍山市的一个普通家庭。1990年底,13岁的小姐妹一起特招入伍,当上了北京军区某后勤分部的文艺兵。她们常随文化服务队走边防,上哨所,足迹踏遍了北疆的草原、戈壁和深山,将婀娜优美的舞姿奉献给一线官兵。在向军区首长汇报演出和中央电视台文艺晚会《当兵的世界》、《18岁的梦》等节目中,小姐妹精彩的演出犹如出水芙蓉展露出自己的“尖尖角”。1995年秋天,姐妹俩又一起踏入了军校的大门。姐姐学的护理专业是3年,妹妹学的检验专业是2年。1998年7月,张莉莉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被评为优等生。她本可以到一个条件优越的单位去工作,但她却主动要求留下来和姐姐一起参加国庆阅兵。有的人背后劝姐妹俩:“真傻,干嘛放掉好好的专业和去向,自找苦吃呢?”姐妹俩回答得干脆:“能参加阅兵是一生的光荣!”
在大阅兵的舞台上,有台前的明星,也有幕后的英雄。
在直升机梯队,流传着一个“备份机长”的故事。一年前,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国庆阅兵集训的名单上,被誉为“试飞骄子”的郭福顺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进入阅兵村以后,指挥部要求上报飞行编队定人定机定位名单,这就意味着有人要当“备份”。谁都不愿意放弃驾机通过天安门一展雄风的机会。正当组织上左右为难之际,郭福顺却出人意料地主动提出:担当备份机长。作为备份机长,他只能跟随编队飞到华润饭店便折头回飞。此时,距离天安门阅兵观礼台只有3分32秒的航程,就这样与一生难逢的机会失之交臂。
这样的“备份”人员,在每个空中梯队、每个车辆方阵、每个徒步方队都有。没有人计算过,在阅兵村里有多少这样默默奉献的无名英雄。而在受阅官兵和游行群众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人为了阅兵的顺利进行承担着“志愿者”的任务。
在共和国庆典的档案里,也镌刻着他们无私的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