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账

刘向阳

老辈人常讲“穷不扎根富不长苗，驴粪蛋子也有发烧的时候”。话粗理不粗，在蛤蟆滩村还真应验了。

蛤蟆滩村是个远近闻名的穷村，吃粮靠返销、生活靠救济的状况从打解放那年起已经延续了几十年。平地一声春雷响，改革开放不仅搞活了全国的经济。让十三亿人过上了好日子，也让蛤蟆滩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祖辈受穷的蛤蟆滩村民做梦都没想到也过上了小康生活。

十年前，望着十年九旱一年不早还摊上了洪涝的碱疤瘌田，蛤蟆滩人欲哭无泪的时候，传来了市里在蛤蟆滩建立经济开发区的消息，要将这只长蒿草不长苗的碱疱瘌田打造成设施完善功能齐备、有益于外商投资办厂的现代化服务区。于是，在蛤蟆滩村民的眼前就出现了神话般的场景：幢幢高楼拔地而起，连片厂区鳞次栉比。最让蛤蟆滩人兴奋不已的是，那些兔子都不愿意在上面拉屎的碱疤瘌田给蛤蟆滩村换来了数也数不完的钱!

在领到那些钱的当天，村书记吴富贵就召集“两委”班子成员开了个会，会一直开到后半夜，形成了七项决议。第一项是，给每家每户盖一幢像华西村那样的别墅。第二项是，不论年龄大小也不分男女老幼每人分给三十万元。第三项是，男六十岁女五十五岁以上的老人每月由村委会发给八百元养老金。第四项是，凡是有劳动能力的中青年村民一律由村委会负责介绍到开发区企业上班。第五项是，建立高档次的幼儿园、村小学和敬老院。第六项是，给每个村民上一份医疗保险。第七项没公布，村民们都不知道是啥内容。

三年后，前六项目标全部实现。过上了小康生活的全体村民其乐融融，都有了一步登天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只有黄老歪几个人不满意不幸福，原因是到手的钱还没有捂热乎，就变成了赌资输个精光。重新沦为穷鬼的黄老歪又打起了歪主意，私下里组织几个同病相怜的人算上了村里的分配账。这一算还真算出了问题。他们怎么算怎么觉得村里“卖地”的收入和村民得到的钱物对不上茬，也就是说还有相当一笔资金被隐瞒了，为了防止计算不准确，他们又反复核对，甚至将养老金和保险金的时间按照全村人平均年龄一百岁计算，最后结果还是与开始得的结论相同。于是，他们毫不怀疑地认为这笔钱一定是被吴富贵等人据为己有私分了。

集体财产被人贪污遭人侵吞，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黄老歪决心为全村的父老乡亲伸张正义，以“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无畏精神与吴富贵之流斗争到底，誓让吴富贵之流怎样将集体的财产吞进去再怎样吐出来。

黄老歪的一纸诉状告到镇党委后很快就有了回音，镇纪委的领导带领审计监察部门的人员组成调查组进驻了蛤蟆滩村，首先对吴富贵实行“双规”，紧接着，对“两委”的所有成员进行逐一谈话。结果，不仅吴富贵缄默其口，“两委”成员也拒不认账。在村财务账上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消息很快在滩村传开了，村民们虽然平时对黄老歪没有一点好感，可了解了情况后的村民们还是觉得黄老歪办了一件好事。原本对村“两委”深怀感激，并一再称吴富贵是蛤蟆滩村的好带头人的村民们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纷纷要求调查组一定要对贪污腐败分子严惩不贷。

在吴富贵和“两委”成员那里找不到突破口，村民的反映又如此强烈。可是，党的一贯政策是“以事实为依据”。没有证据就无法做出判断，更无法做出最后处理。就在调查组进退两难无法定夺之际，村办事处的老会计拿着一个账本推开了调查组办公室的门，说：“我不是‘两委成员，更不和吴富贵沾亲带故，我不想再顾及吴富贵的嘱托和忠告，今天把你们要找的‘黑账拿来了。”老会计把账本放到桌上后继续说：“黄老歪的举报没错，确实还有一大笔钱。可并没有被吴富贵侵吞，也没有被‘两委成员私分，而是一分不少地存入了银行，”

听了老会计的话，镇纪委的领导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问：“吴富贵和‘两委成员想将这笔钱派了啥用场?”

老会计答：“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家过日子能说啥事儿摊不上?何况上百户的村子呢!就拿眼前黄老歪这几个耍钱鬼来说，能跟瞅着他们几家子人吃不上饭去喝西北风吗?还不是教育完了再让他们收心过日子吗?资助他们的钱村上不出找谁去?所以，‘两委决议，将这笔钱作为‘不可预见基金存起来以备应急。”

“可又为什么对村民进行隐瞒，还对上级组织闭口不谈呢?”

“对村民隐瞒是怕让黄老歪那帮人惦记，对上级不讲也是被过去的‘一平二调吓破胆了。”

镇纪委的领导终于恍然大悟。

全体村民也如梦方醒。

黄老歪几个人也后悔得直打自己的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