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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西文艺》到《火花》

2009-12-15孔令剑

山西文学 2009年10期
关键词:新华日报火花文联

胡 正 孔令剑

1949年10月1日,北京天安门要举行开国大典,真是高兴得很。吃过午饭,我们都早早坐到了收音机旁边。当时,我和《晋绥日报》的同志们,已经从晋西北的兴县,来到了临汾,参加《晋南日报》。当时,三大战役结束,太原战役打了半年多时间,也胜利了。中共晋绥分局机关全部由兴县迁到临汾。另外呢,还有一个情况,当时我们其实对开国大典并不感到特别惊喜,觉得就应该成立,到时候了,全国的政协会议也开了,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形式了。但是,当仪式举行的时候,还是兴奋,情不自禁,觉得终于成立了,开了大会了。

我们一方面因为开国大典兴奋,一方面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西南还没有解放,已经解放了太原、武汉、南京、上海等大部分城市,广东和西南一点地方还没有解放,我们要进军西南,这也让人兴奋。打仗是部队的事,我们《晋绥日报》的一部分同志,就是去重庆办《新华日报》,当时中央已经定下这个了。我是《晋绥日报》的副刊编辑,到临汾后,已经做了一些支援大军南下的通讯报道。十月初,我们二十多人,离开临汾,南下了。

南下路途好远,各种交通工具,先是从临汾坐火车,沿同蒲铁路北上,到太原,太原坐火车,走正太路到石家庄,到石家庄后,走平汉铁路到了汉口。到汉口后,坐上汽车到承德。当时是二野的司令部和政治部驻扎在承德,我们就编到二野里面了。在承德住了半个多月,然后就往西南走。走的时候,二野的司令员刘伯承,还有政委邓小平,副政委张际春,参谋长李达,他们四辆小吉普,一人一辆,我们后面的有二十来辆大卡车,一个卡车可以坐二三十个人,前面是部队打仗,打一仗我们跟着走一段,一直到12月,重庆解放了。我们进城,和华东去的几个同志,接收国民党的《中央日报》,恢复了《新华日报》。

刚刚解放的人们,看到大军过来,十分高兴,向我们招手、鼓掌。我们打起了《新华日报》的红色横幅,立刻便有许多人围过来。三年前,国共和谈破裂,《新华日报》停办,被迫撤走。现在终于回来了,他们很兴奋,大声喊着:“《新华日报》回来了!《新华日报》回来了!”当时我也为他们的热情激动,写了一篇通讯:《(新华日报>回来了》,发表在新版的《新华日报》上,时间是1949年12月15号。

在重庆的时候,我仍然在副刊部,但是也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当记者。当时最重视的,参加最多的,就是开群英会。第二野战军不只解放重庆,解放西南了,就开群英会。重庆开完以后到北京,然后再回来。这是我们当时参加的一个比较大的活动,服务于二野这个部队。再一个活动就是到农村发动群众,搞减租减息。重庆刚刚解放,周围全是国民党的残余部队,还有地方土匪,好多。重庆到成都的路也不通,净是土匪捣乱。我们下到农村去,也是今天听到这儿的土匪打扰我们工作队了,那儿的土匪搞破坏了,很危险。报纸上写一些文章,主要就是这么几件事。

在《新华日报》副刊待了一年之后,1950年冬就到北京学习去了,北京中央文学研究所,就是现在的鲁迅文学院。当时,中央宣传部也好,或者中国作协也好,有一个计划,就是从解放区来的一批搞文艺工作的老同志,在战争期间读书少,需要读读书。办文研所,可以培养一批人。有了这个计划以后,就向各大区要人,每个区可以送几个人来。我们重庆隶属西南区,大概分配了五个名额,宣传部研究了以后,就派我们去学习。

那会儿西戎还没有去,他在成都办了一个什么群众报,我去了一年多之后,他也想去。他是通过什么关系呢,他不是和马烽合作了《吕梁英雄传》嘛,马烽当时在中央文学研究所是副秘书长,还负点责任,所以,马烽向领导上建议,把他调去了。

在中央文学研究所,丁玲比较有名望,请的都是大家,像茅盾、郭沫若,还有研究《水浒》的聂绀弩,在北大任教的诗人冯至,都是一些名家,给我们上课,上课完了以后我们讨论。也请一些教授,李何林等,来给我们讲课,增加一些文学知识,讲“五四”前、“五四”后的文学的历史。

学习了一年之后,学校组织实习,工农兵嘛,就是到工厂农村部队去。工呢,就是到工厂,天津有个棉纺厂,去了大概十来个人。农呢,就是到山西大寨,是另一个,不是陈永贵那个大寨,陈永贵的大寨是1963年抗灾抗洪出了名的。这个大寨早就是农业模范村,也是十来个人,山西的刘德怀他们一部分人到的那儿。兵呢,就是到朝鲜,我们十来个在部队待过的人,说,好,过鸭绿江吧。

去朝鲜以前,我们不了解情况,一过鸭绿江,知道了,朝鲜无后方,无所谓前线后方,一过鸭绿江就是前线。我们坐着卡车,一路走飞机一路轰炸,运气好点的就过去了,运气不好的就报销了。不过,比较好一点的是到了部队以后呢,始终跟着军部啦师部啦,去采访。真正到前线,我只去过一两次,跟着部队到前方,跟着团长营长,看一看前面怎么打仗。让我感受最强烈的,是战士,英雄主义啊,那真是不畏艰险。为什么呢?困难得很啊,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了,冷得很,一面是冷,一面是运输,战士们都是背上子弹、炮弹往前线。人背啊,真是艰苦。部队打下来以后我们去访问,我们说你是英雄,他说我不是英雄,在我前面的那个人牺牲了,那是英雄。我们很感动,他们这么英勇牺牲,这么艰苦奋斗,但是不计较名誉,而是把真正的英雄讲出来。

朝鲜回来,赶上了“三反”“五反”,正好是春节前,学校组织我们学员、教员一块到北京市的几个地方参加运动,我们那个小组到一个木材公司。学校注意引导学员接触生活,接触实际,什么运动来了,你们参加什么运动。

在北京学习的时候,我和山西这边没有什么联系。一方面是我一心学习,另一方面我是从重庆过去的,重庆和我还有联系。当时的中央文学研究所是培训,就是各地送学生去,培训完了还回去。1953年毕业了,我不大愿意回重庆去,为什么呢?语言不通,四川话还比较好懂,四川的戏呢,四川的生活习惯咱不习惯,因为我原来一直在山西,从抗战开始到解放战争。家也是山西灵石,对山西的情况比较熟悉,有感情,所以想回这儿来。重庆那边一直让回去,我说实在不行,这才免了。

1953年秋天才回到山西。回来的时候没有事先联系,结果那个时候山西文联编制少,没有编制。当时省里面有个文教委员会,主任是史纪言,他让我先把编制放在那儿,先下乡去,有了编制以后再回来。所以,先就下乡了。在榆次张庆村,待了一年多,1954年才回来。

《山西文艺》是1950年5月1日创刊,当时就出了那么一个大本(指12期的合订本,16开本,每期42页,定价3元),后来在《山西日报》还办过一个副刊。1949年4月,太原一解放,大家很兴奋,想办一个刊物。先在《山西日报》上开了一个专版,到1949年10月,第一届文代会召开,成立了山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同时组建了文协以后——那个时候叫文协,文学工作者协会,才正式出版《山西文艺》。办起刊物,当时写稿的人不多,另外当时

还不是很安定,上边对文协的要求,也不是急着要出什么作品。青年作者有一些,但是都写得不多,后来上边就号召下去,下去生活,到实践中去体验生活,了解情况,所以刊物办了12期就停了。停了以后,文协的干部就下乡了。我是来了以后听他们说的。

1953年,大概是春天,提出来粮食统购统销,试办农业合作社,就是后来报上讲的农村社会主义改造。农业改造,工业改造,工商业改造。农业改造就是粮食统购统销和办农业社。当时文联也好,其他机关也好,都要配合中心工作,所以刊物停办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配合中心工作。

1953年整整一年,下面的情况比较安定了,统购统销也差不多结束了,干部们才回来。1954年二三月就回来了,恢复刊物。当时李束为回到文联当书记,原来是省委宣传部文艺处长。郑笃一直是《山西文艺》的主编,要到出版社当社长,调走了,刊物让谁来办呢?我是从北京学习回来的,好像是说有点资本。我就管这个事儿了。当时文联还有几个人,陈志铭。李霞裳夫妇两个,魏永安他们几个,连上我,就那么五六个人,办这个小开本的《山西文艺》。有点稿子了,我说就出吧,碰到哪个月就是哪个月,所以四月就出刊了。

那个时候投稿的都是农村干部,真正的农民不行,文化程度达不到,或者是县里的干部,文化馆的干部,爱好文艺的小青年,这些人投稿多。作者很少,稿件也少,所以就是小本本,20开本,每期40个页码。当时刊物的办刊方针和现在不一样,首先就是面向农村,要通俗易懂,所以登的稿件有小说,有说唱材料、连环画,都是通俗的东西。面对群众,等于群众文艺啦。

那个时候和作者联系比较密切,稿子来了以后编辑先看,编辑看了以后,能用的就写上能用,给我们送来,不能用的就退了,退的时候有退稿信。我们看了以后,稿子好一点,或者有苗头,就调作者来修改。除了编辑部看了以外,还要请作家们给看看,和他谈一谈,提点修改意见。那个时候,我们后面那个楼,现在山西文学院办公的那个二层楼,是客房,四间客房。改稿的来了住下,吃饭在食堂。

当时最大困难就是稿件少,经费没问题,国家给,全部给。那个时候省里面文艺方面花钱不多,电视台没有,只有广播电台。很富裕,没有觉得什么,发稿费、招待作者都很富裕。刊物是盈利的。发行量开始几千,最多一万。媒体少,没有电视,书籍、刊物、杂志也少,有个《山西文艺》,下面人都订。到《火花》发行就大了,登的小说也多,喜欢文学的,喜欢看小说的就找《火花》。

复刊一年后,开了一个座谈会,进行了总结和分析,在刊物上发了一篇文章。后来赶上批判胡风,我们组织了几篇文章在刊物上登一登,应付一下就是了。《山西文艺》还组织过部分稿件,批判抄袭现象。因为当时人们写作水平低,动不动就拿一点别人的东西来,我们发现以后也不好怎么处理,在刊物上警告、劝说一下。

到1956年夏天,五六月,我们搬家了,搬到现在的南华门东四条。原来在哪儿?原来在精营东二道街,有两处相连的小院子,两进的四合院,是阎锡山的干将赵承绶、王靖国他们两个的寓所。解放以后,就把这两个小院子给了文联。比较精致,房间不多。后来文联的事业发展了,人员增加了,房子慢慢不够用,到1956年的时候,西戎要回来,马烽也要回来,那个院子就不够住了,就跟省委要求,想闹个宿舍。省委说你们自己先找吧,找下地方省委再出面。我们就找到南华门东四条,这儿原来是太原市委,听说他们要搬家,搬到西门外新建的楼房去,现在的新建路那儿。省文联主任李束为,刚回来不久的马烽、西戎,还有我,四个人一起去找太原市委书记池必卿。市委书记说,哎呀,你们是省文联,我们是太原市,不好吧,另外我们太原市有好多机关,已经有十八家机关提出要这个地方,我把地方给了你们,市里面好多人都会有意见,不好办。我们说,帮帮忙,给想个办法吧。这个人还不错,比较关心文艺,很关心太原市的文艺工作,他说我给你们想个办法,你们给咱办市文联,我就有理由把这个房子给你们。我们说好啊,我们给你办吧,市文联还不好办,又不是办工厂。这就定了。牌子挂上,我们门口有两个牌子。我们兼上了市文联的工作,比如说,李束为是省文联主任,也是市文联的主任。我兼的副主任。

那个时候,市里面已经有个刊物,《太原画报》,就把这个刊物给我们,算是市里面的投资了。他们人也不多,四五个人。这样,省、市文联成了一家。1956年8月,开始筹备省、市文代会,省第二次文代会和市第一次文代会,两个大会设一套机构,一份日程表,同时在海子边大礼堂召开。那个时候开会比现在活跃,经费充足。

文代会后,当时的省委宣传部副部长高沐鸿住到了省文联。高沐鸿是一个诗人,狂飙社的诗人。他说你们这个地方不错,我愿意和你们打交道,就住在现在编辑部在的三楼上。交往多了以后,他说,你们这个本本太小,应该办个大本。我说好啊,你这个建议很好,我们也需要发展。这就开始办这个大本。叫什么名字呢?高沐鸿说的,叫“火花”。为什么叫火花?因为有太原市文联了,要有点太原市的味道,太原市不是有个钢厂吗,钢铁火花,所以就叫《火花》。1956年夏天就开始筹办,高沐鸿题写了刊名,就把这个小本变成了大本。这个时候,西戎开始办这个刊物,我就不办了,当了省文联的秘书长。

为了要房子,李束为兼上了市文联主任,就这么拉扯进来的,当时不明确,没有说是省文联的或是太原市文联的,也没有说是省文联和太原市文联合办的,糊里糊涂就这么办起来了。说起来,就说是给太原市文联办点事,也不提是哪儿主办的。过了一年以后呢,太原市文联要正式筹办了,重新派了四个干部去,和我们关系不多了。《火花》慢慢成了山西省文联主办了。

当了秘书长之后,我主要从事行政工作,仍然支持《火花》。比如《火花》开什么会,研究什么问题,我都参加。不只是我,作家们都参加,研究办刊方针,有具体问题想办法。作为秘书长,一个是跟上面要编制,那个时候的编制和现在不一样,和机关的行政编制一样。除了编制,还跟省里要经费。这个上面比较宽松一点。那个时候,文艺刊物不多。再一个就是生活上照顾,比如改善办公条件,因为我以前也是编辑,《晋绥日报》、《新华日报》都是编辑,我最大的一个体会是什么呢?当编辑有职业病,坐久了,而且在根据地那会儿,都是硬板凳,所以当了秘书长,有了经费以后,我提倡,一定要给编辑人员、创作人员闹软椅。当时我们雇了一批木匠,自己干,割椅子,然后弄成软椅。

后来工作多了,我就不怎么写了。西戎当《火花》主编的时候,召集作家们开会,说你们作家要支持这个刊物,除了业余作者给我们写稿,你们作家也要写,规定作家每年必须写一到两篇。每年都办短篇小说专号,集中展现一下山西的小说创作。

《火花》到1958年的时候,很受中宣部的重视,觉得这个刊物办得还有点起色,发行量大,群众也反映好,所以《文艺报》的副主编陈笑雨就来了一次,把《火花》的编辑情况在《文艺报》登了一下,这就造成全国的影响了。那时还没有定名,有人叫“火花派”,也有人说到“山药蛋派”了,但是没有人写文章。是后来,“文革”以后,李国涛在《光明日报》登了一篇《且说山药蛋派》,这就定名了。“山药蛋”派这个称呼从此开始在文坛上流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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