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爱情突围

王艳玲

[摘要]冯小刚的贺岁片《非诚勿扰》又一次获得空前的成功。影片再现了现代社会爱情缺席的择偶状态和危机，试图用自己的“道”握住永恒的爱情，给忙碌的世人创设了一个温馨的港湾，为岁末年初的人们留下一根意味深长的“稻草”。

[关键词]择偶；爱情；危机；诚

冯小刚的贺岁片又一次获得空前的成功。上映19天，票房超过3亿，这与当前萧条的经济形势形成了一个反差。这反差不是来自神话，也不是来自寓言，而是传奇，冯氏的爱情传奇。莎士比亚说：“如果人类的感情能区分等级。那么爱情是属于最高的一级”；泰戈尔则吟唱：“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白居易则誓愿“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更成了古人和后来者心中的永恒。在《非减勿扰》中，冯小刚再现了时代的世态爱情，试图用自己的“道”握住这永恒，给忙碌的世人创设了一个温馨的港湾，也为岁末年初的人们留下一根意味深长的“稻草”。

一、择偶先行，爱情缺席

作为一个与时俱进的导演，冯小刚关注的不是个人的“井底风波”，而是社会生活激流的涌动。爱情虽然被赋予永恒性的描绘。却不可避免地具有“当下品格”的烙印。随着社会时代的变迁，爱情也历经沧桑，从理想化的乐园经过世俗化的打磨，拐进了消费文化的胡同。这个胡同光怪陆离，物欲横流。爱情本是择偶的基础、婚姻的前奏，而今在很多婚姻中爱情缺席，择偶先行。

不同时代，有不同的择偶标准。在原始社会中，择偶是维护生存的一种方式，人在择偶时喜欢强壮，因为它会影响到后代族类的品质与品性。在封建社会，当事人对自己的婚姻没有选择权和决策权，往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20世纪，高扬人的个性，生活的目的是自我实现和自我完善，人们把择偶和浪漫爱情结合起来。受市场化的影响，情感对于择偶的神圣性已为世俗性所逐渐取代，情感越来越附着于种种现实利益之上，甚至异化为一种交易的工具。随着择偶的途径和择偶的社会网络不断扩大，征婚越来越成为很多人择偶的商业途径。《非诚勿扰》的男主角选择的正是这种方式。虽然他宣称只想给老秦家“改良后代”，但本质上，这就是一种资源的交换。另一方面，应征者也抱着赤裸裸的交换目的：“内心保守”的苗族姑娘不远长途的目的是想找一个上门女婿；“有点婉约”的台湾姑娘想给孩子寻找一个合法的爸爸；“外表时尚”的炒股姑娘就是把配偶当成股票，或“短线玩玩”或“长期持有”，伺机以待；而梁笑笑则更直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也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否则“不公平”。可谓“一语道破天机”，交换的目的就是为了公平，这是市场经济的一个优点，被择偶也“恰如其分”地汲取了。

爱情情感的特殊性要求它必须具有一定的时间维度，而通过征婚和速配途径择偶的人往往不是如此。《非诚勿扰》中的秦奋虽不是个赶潮流的人，但他崇尚商业文化庇护下的快餐文化。目的和效率是快餐文化的第一要素，而达到目的的手段往往被不经意间忽视。在现代社会的很多人眼里，爱情是达到个人功利目的的有效手段。由于没有足够的激情点燃动力机制，世人不再在恋爱中投放过多的精力和情感，于是那最有热情、最富诗意的一段人生旅程，被认为是一套太麻烦的手续。因而秦奋不但选择征婚这条路为自己寻觅另一半，而且在相亲的时候，秦奋和对方不约而同地要求速战速决，甚至两个相亲对象的时间安排也分秒相接。看来，快餐文化不只成为我们的物质追求，也将成为我们的精神追求。

在商业文化和消费文化的背景下，爱情汇入市场大流，用来表达和解读爱情的话语逐渐退场，被时代商业话语取而代之。最经典的便是秦奋与炒股女士的相亲的描述：爱情就像炒股票。

秦奋：你觉得我是一支怎样的股票呢?炒股女：就你这年龄、长相，应该算是跌破发行价的那种。秦奋：像我这种低价抄底收进来的，你是准备长期持有呢?还是短线玩玩?炒股女：短线玩玩?你有那爆发力吗?只能长线拿着，有当没有了呗。

这一席对话似乎真是道出了当代一部分人择偶的心理：爱情如果没有感情基础，只能碰运气，碰对了，是幸运，找错人，只能怨命不好。更有深度的是，它还告诉你：不能只看眼前利益，要放远眼界，实行可持续发展战略。如果择偶真的沦落成股票，那真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二、商业文化背景下的择偶危机

在过度消费文化的影响下，征婚成为一种公开、时尚的感隋消费实践。既然是消费，它就明白无误地打上金钱和社会时尚的烙印。值得注意的是，像秦奋这样的属于金字塔上层的新富人在个人的感情世界和私生活上，必然要求与之等量匹配的感情资源和性资源的占有、遴选。秦奋的征婚广告，暗示大量的信息：“留学身份”“国外生活十几年”“海归”“一身的生存技能”等等无不暗示这是一个已经比较富有的人。而他心目中的另一半，征婚词表述得则很抽象。《非诚勿扰》的序幕却是一个直观形象的展现：一个窈窕淑女款款而行，从远到近，从优雅的背影到秀丽的脸庞。虽然出现误解，但秦奋急切和失望的眼光已经透视出对应征者的一个潜在的期盼：“外表时尚”“内心保守”“身心都健康”“有点婉约”。这种期盼正是许多优势征婚人的择偶观念，择偶也要遵循市场规律，年轻貌美配实力雄厚是婚姻最佳的资源组合方式，男女双方的结合成了一种资源的组合。而人们的择偶标准也随即做出调整。有这样一段“顺口溜”概括新中国成立以来择偶标准：“50年代土解根、60年代红卫兵、70年代解放军、80年代大学生、90年代有大款”。21世纪要嫁什么样的人虽然还没来得及总结，但秦奋的应征者趋之若骛，目的不一，映出了心浮气躁，重利轻情的一代人的心态。对征婚对象职业和相貌的要求看出秦奋是一个挑剔的人，穷人不会有挑剔的权利；戏谑诙谐的话语方式表征出征婚者的高姿态及其本身的优越感。恋爱的双方一旦出现不平等的意向，就很难衡量它的真实性与可靠性。毋庸置疑，这种模式的择偶肯定埋下了危机。

恋爱危机。不管梁笑笑是否喜欢秦奋，但秦奋似乎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梁笑笑。恋爱本是排他的、单纯的。但秦奋在北海道的晚上趁舒淇不在，和朋友一起去了一个当地的“四姐妹居”酒屋。结果进去后发现四姐妹是四个老太太。原来那照片是40年前照的。秦奋的失望一览无余地写在脸上。朋友邬桑也意识到：你看起来怎么一副很绝望的样子?秦奋：能不绝望吗!那四姐妹加起来快三百岁了!如果爱情真的有“永恒”的话，那么在这个商业和消费文化主宰的社会里，到哪里再寻找到永恒?也许，只能穿越历史的漫漫长路，去感受爱情的永恒和厚重。

三、建构与解构新的爱情梦想

问情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诚”字来。

冯小刚在第六代导演中是特立独行的。他一直用一种独特的眼光来巡视着这个驿动的时代，无论是《天下无

贼》还是《手机》，他都希冀建立一个“道”警示已经焦躁的人类。虽然作用甚微，却锲而不舍。这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风度。《非诚勿扰》仍然坚持了这种精神与风度。“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爱情的干枯源于它的源头无水，他想用“诚”来建构爱情的活水。所以在秦奋的征婚启事中，最富重量的一句话是“非诚勿扰”。“诚”字成了秦奋的着重字，也成了影片的一种释道的追求。然而爱情经得起诚实之重吗?不管征婚者的目的如何，但他们在真实的表述了个人事实时，都让秦奋陷入某种困顿之中。当秦奋面对爱茉莉真诚而又暖昧的眼神时，坐立不安，语无伦次；当他面对卖墓地者的直白而质问的话语时，气愤无语，却又无可奈何；当家属一再表示相亲者记性不好，面对面黄年老的“大姐”时，嘲讽和急切的神态一览无余地写在秦奋的脸上；当听到苗族姑娘表述家乡路程艰险遥远和特有风俗时，秦奋慌不择路，逃遁而去……“诚”在这儿显得是多么荒诞与无力，反而成了影院阵阵笑声的咀嚼物。

其实这困顿并不仅仅来自别人，更多的是来自秦奋本人。在强调“非诚勿扰”的情感时，秦奋的真诚又有几许?在台湾姑娘面前肆意地鼓吹爱心，当姑娘表示自己正是需要爱心而来，他却又辩解只对孤儿有爱心，父母双全的人不是他的爱心对象。他还振振有辞地辩护：“宝马车头放一奔驰标，这不太合适吧，出了故障，奔驰零件配不上，宝马又不管修，咋办?”话语虽然幽默诙谐，但却是一个多么荒唐又狭隘、冷漠残酷的理由!这是一个有爱心的人能说出的话吗?既无爱心，何来真减?

爱情非但没有用“诚”建构起来，却成了解构爱情的活水的稀泥，又哪得的“清如许”!

四、没有结局的爱情结局

在冯小刚的镜头下，爱情干瘪单薄，真所谓真情难觅。但仍有人在浩瀚的沙漠里寻找绿色之洲，寻找古典式的浪漫爱情。比如梁笑笑。梁笑笑对爱情的纯洁、执著、痴迷，集中表达了古典女性对爱情和人生追求的一种境界：她和男友爱情的发生极具古典爱情的模式——偶然相遇，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北海道所有的美景成为陪衬，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梁笑笑与男友的千古之爱。这是何等浪漫!何等高雅!又让多少人魂牵梦绕!这就是所谓的“气味相投”之爱。很多人都追寻和阐释过这种感觉，比如徐老怪的《女人不坏》。人体相互问从生理到情感上的吸引，都是因为体内分泌的，能够对异性产生吸引的信息素的存在，这种化学物质就是“费洛蒙”。周迅演的泛泛是一名医生，她研究和提炼出的费洛蒙成为推进剧中各种人物情感关系发展的催化剂，也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在《非诚勿扰》中梁笑笑设想的男女之间气味相投带来的默契。梁笑笑进一步解释，就像动物一样，隔几十里也能闻到对方的味道。动物靠的是本能，人也是靠本能。只是她忽视了一点，人在文明社会太久了，这种本能已消失殆尽，即使有也很难在这个社会立足。只“太太”的出现，便叩醒了所有人的梦。不管是三年，三百年，粱笑笑的寻觅与等待注定要失败。为了表示惩罚，最终以毁灭生命来显示她的决绝与绝望。这也是冯小刚给爱做梦的人的一个忠实的警告。

与气味相投的理想之爱相比，冯小刚更相信人间的真情。在冯小刚的镜头闪烁下，我们看到了蓝天、白云，看到宽阔的大海，看到了两个走在一起的人，也看到了一艘划向未来的豪华大船。秦奋与梁笑笑经历了风雨，经历了生死，最终进发出爱情火花。这是一次突围，爱情危机的突围，一次凤凰涅磐式的突围。经过秦奋的努力，经过导演冯小刚的努力，《非诚勿扰》有了一个大团圆的结局，看与被看的人都怅然地松了口气，冯小刚又成功地奉上本年度的贺岁喜剧。

似乎皆大欢喜，爱情又回归传统。文人都善于用历史的中断来总结，团圆就是爱情的所有，冯小刚也没有脱俗。殊不知，爱情没有完成时，始终以进行时来续写未来。未来怎么样?经历了生与死的梁笑笑真的能彻底地爱上秦奋吗?秦奋能相信这个愿意为他人甘愿牺牲自己生命的姑娘吗?他们真的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这的确是问题。冯小刚对记者说的一段话也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注意：“贺岁片光明的结尾很重要”“贺岁嘛，肯定是找乐子的。这个时候大家辞旧迎新，展望未来，谁也不会去搞个凄凄惨惨的悲剧败大伙儿的兴”。试想，假如《非诚勿扰》不是贺岁剧，结局又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