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午不再做“孙大牛”

郭高中

曾经被当地人戏称为“孙大牛”的孙大午又有了新的事业。

有人说，2003年那场风波后，孙大午把自己的精神空间退回到他的“大午城”保护起来。其实，“大午城”并不是他真正的精神归宿。他真正感受到安全、精神得到归隐的地方，是22.5公里之外的一座山——“釜山”。出狱后的几年来，他不单在这里找到了精神的家园，同时还为他自己和企业收获了“和谐”。

孙大午最近很忙。

9月2 1日，借助河北省历史文化促进会名义主办的“黄河·釜山文化研讨会”要在他的“大午城”召开，而实际具体承办的则是河北徐水釜山文化研究会，会长就是他。

“我们的研究成果一定会引起全国关注。”2009年8月15日，他黑瘦的脸上依然充满自信，

“明年我们就开到人民大会堂，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合符”

孙大午所说的“研究成果”，是指对黄帝“合符釜山”所在地点的考证。

“合符釜山”源自《史记》的记载。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黄帝曾“合符釜山”。

据历史学家介绍，符又称符节、符信，多以竹木、兽皮、玉、骨等为材料，制成后一分为二，供持有者双方互相印证，也就是“合符”。

“合符”是我国流传久远的一项合盟信物制度，在文字发明之前常用于重大政治、行政、庆典、军事等活动。

“釜山”是黄帝与各部族代表合符之地，即统一符契、共同结盟的地方。此后，华夏民族大小部落联合于黄帝麾下，开创了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中华民族统一的图腾“龙”也自此产生。

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国家文物局原局长张文彬说：

“合符釜山”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一个重大转折点，自此古代部落形成部落联盟，走向了民族的融合、统一，对中华民族的形成和发展有重要作用。

也有专家认为，釜山是我国大统一的开端之地，是中华民族的发祥之源。釜山之重要可见一斑。可是《史记》记载的“合符釜山”到底在哪里，一直以来，史学界众说纷纭。

史籍中记录的釜山位置有多处，如河南灵宝“釜山”、山西高平“釜山”、河北涿鹿“釜山”、涞水“釜山”和徐水“釜山”，

“合符釜山”的确切位置成为史学界的亘古谜团。

孙大午与这个谜团结缘，始于2003年年底他出狱以后。

入狱之悟

2003年，河北大午农牧集团有限公司原董事长孙大午被指向3000多户农民借款达1.8亿多元，被当地司法机关认定“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并处罚金10万元。

在这次事件中，孙大午三兄弟入狱，其子接手企业。

他的遭遇受到了全国媒体的关注。在监狱里待了157天以后，孙大午回到了他在家乡建设的“大午城”(“大午城”并非行政区划单位，而是孙大午自发建设的城镇化工程，位于保定徐水)。

之后，他萌生了一种想法：他要设计一种企业管理制度，以保证企业在没有他的情况下能够正常运转。

从2004年年底起，孙大午开始实施由其设计的私企“君主立宪制”。他将企业股权、经营权、决策权三权分立，互相监督互相节制。

就这样，他的大弟弟孙二午当上了董事长。掌控企业的决策权；侄女刘平被选为总经理，负责企业经营。

而孙大午给自己设计的位置是监事长。这一职位是代表股权所有家族对企业经营管理进行监督，但不干预决策、不插手经营，有点退居幕后“垂帘听政”的味道。这也解放了他。

至今，这套班子已经运作4年多。新制度运行的效果令他满意，企业利润稳步增长，经营额度也从2004年的8000万元增加到3.2亿。

解决了企业的后顾之忧，又脱离了具体事务，孙大午变得很洒脱。他开始寻找自己的真正所好。多年来，他内心深处对文化和历史的热爱情愫又开始涌动。

但曾经的遭遇告诉他，自己寻找的必须是“和谐、安全、政府支持”的事业。

入狱的经历，给了孙大午打击，也让他成了名。出狱后，他经常应邀到全国各地演讲和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平素热爱历史的他总爱借机到当地的博物馆和名胜古迹去游览。

“和政府不要叫板”

2004年11月18日，在天津南开大学的博物馆里，当看到几件距今五六千年的仰韶文化时期的陶器已是镇馆之宝时，他很感意外。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乡徐水虽是一小县，却有久负盛名的考古和文化发现。境内发现了多达46处古文化遗存。就在他出生长大的郎五庄村头，就有一万年以前的南庄头人聚落遗址。

1986年，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李伯谦带领考古队在他们村头的南庄头遗址发现了大批文物，有石磨盘、石磨棒、骨锥、骨针和少量的夹砂深灰陶、夹砂红褐陶片、石片。经测定，南庄头遗址是我国北方年代最早的新石器时代遗址，距今10500年到9700年。此外，徐水还发现文村、金家坟、遂城、瀑河等仰韶文化、龙山文化的遗址，属新石器时代中晚期的文化遗址，距今约5000年的历史。这些遗址中发现的陶釜、陶盆、陶钵以及三足鬲等器具，展示出了一个从炎黄时代历经夏商周直到春秋战国长达数千年的社会演进过程。

孙大午认为，“他们五六千年前的东西已经是镇馆之宝，我们徐水更早的遗址到处都是，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家乡了。”

2005年11月20日，孙大午再次来到自小玩大的南庄头遗址进行实地查看。当时北风呼啸，遗址渺不可寻。大家回忆和村民指认之处已是一片高高低低的荒野，周围遍布砖窑坑地。

他随即又来到徐水县文保所，出土的文物都在这里保存。

一扇生锈的铁门打开后，在简陋的展室里，南庄头人遗址中发掘出来的那些曾让李伯谦教授如此兴奋的陶片、石磨盘等文物都挤挤挨挨地堆放在眼前。

其中一根在徐水境内出土的二三十万年前的古灵齿象象牙化石横在展室当中。象牙保存基本完好，长3.8米，以奇妙自然的立体弧度向下向前弯转开去。

孙大午十分震惊：“这不就是我们徐水人常说的‘拧鼻儿象吗?”

儿时的孙大午性格孤傲，不爱搭理人。街坊邻里总说他是“拧鼻儿象”。

在这里，他恍然若悟：原来群众的语言和民俗习惯真正地映射着一个地方的历史，

“拧鼻儿象”这个至今保存的口语竟然来自真实的古灵齿象。

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在《徐水县文物志》里，他看到了黄帝在徐水釜山“合符”的明确记载。

这让他想起在徐水县尤其是釜山周边，至今流传着的那么多的关于黄帝“合符釜山”的民间故事，以及在“花会”时群众跳的民间舞蹈，还有釜山周围众多叫“釜山”的古老村庄。这些会不会都映射着这一重大历史事件?自己家乡会不会就是黄帝率众“合符”的真正地方?

“拧鼻儿象”给了他启迪，使他产生了探寻“合符釜山”真相的强烈愿望。

孙大午对记者说：“我搞釜山文化研究，上符合中央‘和谐的主题，对当地也有重大的文化建设意义，政府也很支持。”

这是孙大午和以前最大的不同。他以前爱较真，和当地政府打了10多起官司。现在则动辄都会

考虑政府“是否支持”。

他对记者说：

“和政府不要叫板，多提建设性意见。否则把你关起来了，什么都干不了。”

几年来，孙大午为了考证家乡徐水的釜山就是《史记》记载黄帝“釜山合符”的真正地方，已花费200多万元，他和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走遍了河南灵宝、山西高平以及河北涿鹿、涞水等地，实地考察。

为了宣传他的研究成果。他还自费出书、刻录光碟发送。

考古带来的政、商关系

孙大午全身心投入的看似虚无缥缈的上古文化研究，却恰恰探及了当地政府的兴奋点。因为徐水县委、县政府正因为当地找不到旅游资源而苦恼。

他们的这项研究成果立即引起了徐水县新领导班子的高度关注和大力支持。徐水县委书记王林和县长李保森多次前往釜山考察，并且多次强调将釜山的研究开发作为县委、县政府的一件大事，把“釜山合符”作为徐水的文化名片来推动。

为了鼓励孙大午等人开展研究，县委还专门拨款20万元作为经费。

在政府的帮助下，2008年9月28日，孙大午成立了徐水釜山文化研究会，总部设在大午集团，他自任会长。研究会有13位专职人员，还有数十位兼职研究员。

虽为民间团体，但其与政府的关系却很紧密。徐水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农工委书记刘会聚和县政府副县长田素宁担任名誉会长，两人均参加每周一次的工作例会。

由于釜山有丰富的矿石资源，石灰石和板岩的储量很大，近年来，许多人直接挖山取石，釜山文化遗迹破坏严重。

为了保护釜山，县委、县政府将釜山列为徐水县级重点保护文物，还拨付480万专款进行保护，停止一切开采活动。

孙大午的研究还得到保定市甚至河北省相关领导的重视。

今年3月8日，保定市旅游局局长赵静一行专程到徐水调研釜山文化旅游资源事宜；5月5日，河北省文物局局长张立方建议孙大午，根据考古发现，可直接申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指出当前首要的任务是对遗址进行保护。

孙大午的“大午城”更是高朋满座。国家文物局原局长、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张文彬、原河北省政协副主席、河北省历史文化研究发展促进会终身名誉会长李月辉、原保定市委书记郗光、原保定市政协主席贾瑞增以及原河北省文物局局长、河北省历史文化研究发展促进会会长张立柱等老领导都曾专程来到“大午城”研究探讨“合符”问题。

北京大学著名考古学家、国家863计划“夏商周断代工程”重点课题首席科学家李伯谦教授以及中国老教授协会的老教授们都多次来到这里参与考察釜山。

“退”也许是为了“进”。“合符”研究为孙大午的企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和谐的政府关系和利益。徐水县的领导时常会出现在大午集团。

8月16日早上，记者在“大午城”采访时，徐水县委书记王林就正好在此，孙大午陪他吃了早饭。

对于目前和地方政府的良好关系，孙大午很满意。

实际上，徐水县新领导班子上任后，大午集团确实享受到了完全不同的待遇。

继大午饲料、种禽获得名牌之后，2008年大午烤鸡获得了河北省技术监督局评的“河北省名牌产品”，大午集团也被农业部列为“全国农产品加工示范基地”。此外，县里还帮大午集团从农业部争取到了对“京白939”祖代鸡的一次性补贴380万元。

不止这些，县委、县政府还出面，直接促成了大午集团和四川新希望集团的合作。

据了解，最初只是大午集团和新希望集团接触，希望能在养殖方面搞些合作。但是，当县呈知道后，就主动出面牵线搭桥。徐水县委书记王林甚至亲自率领一班人去新希望集团考察，最终促成了双方的合作。

根据协议，大午集团和新希望集团将在徐水当地共同投资2.25亿元，建立一家大型猪场，年出栏30万头商品猪。而担保公司则由大午集团、新希望集团和县政府三方共同成立。合资公司的成立，将成为大午集团发展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仅如此。徐水县财政还破天荒地拿出1000万元来支持大午集团的发展。

“目前徐水还是吃财政，拿出1000万很不容易。”徐水县农业局局长唐继勇在接受采访时说。在开县长办公会讨论要不要给大午1000万时，会上有很多争议，“但是县政府主要领导很支持，保定市委、市政府也支持”。

大午集团甚至被纳入了县政府的统一规划，这家过去以跟地方政府叫板而举国闻名的私营企业，其今后的发展将与政府规划息息相关。摘自《中国经济周刊》

相关链接

孙大午，河北保定徐水县人，初中学历，河北大午农牧集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长

最辉煌时期，大午集团曾名列全国私营企业500强

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于2003年10月30日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罚金10万元，河北大午农牧集团有限公司罚金3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