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艺型”皇帝的悲剧

禾 青

综观中国历代皇帝,大致有四种类型:一是政治型,有治国能力,善于治国,对治国御民有兴趣,有极强的掌控权力的欲望,把君临天下当作是最大的乐趣和享受,像秦始皇赢政、汉高祖刘邦、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清圣祖玄烨、清世宗胤祯,以及东汉中兴皇帝刘秀等等,他们的能力和成就不一,但都属于这一类。另一类型是守成型,史称“守成之君”,继承先代遗业,没有什么大作为,也没有什么大过错。再一类是平庸享乐型,属于酒囊饭袋,除了享乐和荒淫无度外,没有任何能力和才艺。这一类皇帝数量最多,不胜枚举。

第四类皇帝则比较特殊,他们在某一方面或者说某一领域很有才华,很有作为,甚至是佼佼者,造诣极高,用现在的话说,属于某一领域的大师级人物。但他们对当皇帝不感兴趣,根本不会治理国家,甚至连治国为何都懵然不知。这就注定他们既是才子又是昏君,大多成为亡国皇帝,留下千古骂名,而他们的命运也注定是悲惨的。

第一个是南唐国君、被称为“李后主”的一代词宗李煜(公元937--978年)。李煜字重光,是南唐国君李璟的第6子。建隆二年(公元961年)继位。他既没有治国的能力,也没有治国的兴趣,但对艺术却情有独钟,堪称一代词宗和艺术大师。他擅长书画、音乐,尤其在词方面成就极高,开创了一代词风,著名的词句“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便出自他手。但他在治理国家上却一窍不通,虽然一直对宋朝屈辱称臣纳供,但还是被宋朝灭了,沦为宋朝俘虏。“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是他当时怅惘而无奈的心境写照。然而,宋朝依然没有饶过他,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七夕夜,在他42岁生日这天,宋太宗赵光义派人将其毒死。

另一位是北宋皇帝宋徽宗赵佶(公元1082—1135年),他是北宋神宗皇帝的第11个儿子,哲宗的弟弟。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即位,是北宋的第8位皇帝。他是著名的书画家、金石家、收藏家,造诣很高,完全可以跻身大师级行列,尤其在书法上独创“瘦金体”,自成一派。在绘画方面,他创造性地将生漆用于绘画,用生漆点鸟之睛,鲜活生动,酷似真鸟。他还是一位艺术生产的领导者和组织者,利用皇帝的特权,扩充发展了翰林院画院,几乎把全国知名画家都囊括其中。他组织编纂了《宣和书谱》《宣和画谱》《宣和博古图》等专集,对保护和传承祖国文化遗产作出巨大贡献。然而,在治国方面他却昏庸无能,重用蔡京、童贯、高俅等奸臣,朝政腐败,对金兵入侵采取卖国投降的不抵抗政策。终于在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国都被金兵攻破,他仓皇退居太上皇,不久与新即位的儿子宋钦宗一起被金兵俘掳,被押往寒冷荒凉的北国边地,于宋高宗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死于囚禁的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

再一位是明熹宗朱由校,即天启皇帝,是明光宗朱常洛的长子,生于万历三十三年(公元1605年),卒于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朱常洛当皇帝不到1年,就稀里糊涂地死于“红丸案”,年仅16岁的朱由校即位当了皇帝。由于明朝宫廷斗争激烈而复杂,无论皇帝也好,太子也好,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朱由校当皇帝前一直处在恐惧之中,整日躲在屋子里,连学也没上,是个文盲,于是便以做木匠活消遣时光。他虽然不识字,但悟性极高,不仅木工技艺高超,斧锯雕凿、油漆彩绘,样样精通纯熟,他造的床不仅美观,还能折叠,搬动很方便,他实际是折叠床的发明者。他还能造机械人和机械动物,造的人能走路跳舞;造的小动物,地上的兽类如小猫、小狗能走,天上的鸟类如喜鹊、大雁能飞。他做木工活上了瘾,当皇帝后仍然把木匠活当作“主业”,把处理朝政的国家大事交给权宦魏忠贤和他的乳娘客氏,致使二人狼狈为奸,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将明朝推至灭亡边缘。明朝虽然亡在崇祯,但在天启时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朱由校也因荒淫无度,年仅23岁就死去。

还有一位是晋惠帝的“储君”、太子司马通,此人的兴趣完全不在学习治理国家的帝王之道。他最感兴趣的是卖肉,而且切肉的手艺练到了令人惊诧的程度,一刀下去斤两不差,被宫里人誉为“一刀准”,堪与劳动模范张秉贵媲美。他让太监在后宫搭起肉铺,操刀叫卖,成为宫中独特一景。可惜的是司马通还没等到当上皇帝,就被暴戾刁蛮的太后贾南风杖毙在茅厕里。

这些“才艺型”帝王、储君,如果不当皇帝,而是让他们从事自己喜欢和擅长的职业,结果肯定会是另外的样子。但命运注定他们必须当皇帝,这是他们的悲剧,更是那个时代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