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案:峨眉山三霄洞特大惨案

王贞虎

1929年5月18日,四川峨眉山三霄洞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60多人惨死洞内,一个个四肢扭曲,面目狰狞,就像活埋后刚从泥坑里挖出的死人。不久,成都《新新新闻》报以头版头条公布了这一特大惨案,一时间引起全国哗然。峨眉县县长余文寿因对峨眉山管理不善,渎职引咎,丢掉了七品乌纱帽,省府派罗崇雅取而代之。

三霄洞位于峨眉山九老洞右侧12公里,地僻山荒、乱草丛生、人迹罕至。1925年夏天,来了一个和尚,法名演空,原籍四川自流井人氏。他看中这里的环境,留居下来,并开辟三霄洞娘娘庙,使之成为禅院。

修路与建庙需要很多钱,演空不辞劳苦,来往于成都、重庆、宜宾、自流井等地化缘募捐。6个多月之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洞外建起了佛堂,又在洞中供奉了《封神榜》上的三霄(云霄、琼霄、碧霄三姊妹)娘娘塑像和一尊瓷观音大士。

寺庙不可无钟,演空又于1928年秋回到家乡自流井,向善男信女们宣扬佛法。众信徒一致同意捐款铸造铜钟一具,约定次年夏初以佛礼仪式送交峨眉山三霄洞。

1929年农历五月上旬,富顺县自流井(当时自流井属富顺县管辖)朝山会香客一行70多人,在领香(带队)刘安邦统率下,抬着披红挂彩的铜钟,沿途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浩浩荡荡奔赴峨眉。

刘安邦出身于川剧艺人,这次他带了一个演“玩友戏”(业余川剧围鼓)的班子,沿途跋涉,风雨兼程,步行半月才到峨眉。当晚,受绥山镇雁门关李秀林东道主之邀,在泰丰茶园摆围鼓唱折子戏《别洞观景》《盘贞认母》等剧目至深夜,尽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香客们整装出发,簇拥着披红挂彩的铜钟直登峨眉山。5月18日午后3时,香客们来到三霄洞。演空和尚听到鞭炮声响,早已迎出佛堂,故人相见,亲热异常。众人献上铜钟,演空十分高兴,口称:“善哉!善哉!难得众家香客远道献钟,为佛门添彩。”急忙端茶送水,招呼休息。5个雇工趁早下山离去后,演空设素席招待众人。

大家茶足饭饱后,已是黄昏时分。刘安邦按爱好安排好众人活动,除打牌、下棋外,在洞中摆起围鼓唱川剧。霎时间,深山古洞里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寂静山林顿时气氛热烈非常。

香客们先点唱《水涌金山》《五台会兄》《八仙过海》,听后兴犹未尽。正商议点戏之际,一个40来岁的驼子龙正魁建议说;‘既然来峨眉山朝拜三霄娘娘,何不唱一折《三霄大摆黄河阵》,以显三霄娘娘在黄河阵上的“威风?”龙驼子话音刚落,众人齐声响应要得!“好!”喧嚣声响彻洞中。

刘安邦呷口茶后,令助手王宏顺指挥起鼓,自己与几个人出洞小便。王宏顺抡起鼓槌,溜了锣、钹、铛、铙等响器手一扬,说声;“伙计们,开干!”于是“吧嗒、吧嗒”两响,鼓乐齐鸣。旦角演员林玉英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二黄:“修道千年洞内成,殷勤日夜炼玄明,无端摆下黄河阵……”

三霄洞内灯烛辉煌,烟雾弥漫,锣鼓声、欢唱声、笑语声、叫好声混杂,回荡在这个高约3米、深约250米、宽约5米的岩洞中。当30多岁的林玉英唱到唱词中“黄河阵——”3字尚未落板,突然闻听岩洞深处发出一阵“轰隆隆——咝咝咝”的怪啸声。霎时,洞中、洞口满堂灯烛全部熄灭,一股碗口粗的黄中带绿的光焰,发出奇臭,从岩壁间冲出,如箭般从人们头上掠滚飞过,转瞬间消失洞外。

当场,三霄洞内死难64人,演空和尚也难逃厄运。刘安邦等5人在洞外小便,被洞中冲出的气浪击倒在水沟边昏迷过去。约半个小时过后,5人苏醒,忍着浑身酸痛走进洞内,只见死者东倒西斜地躺在地上,四肢扭曲、脸色铁青、面目狰狞、惨不忍睹!他们几人吓得掉头就跑,直奔山下传报死难事件情况。

峨眉县县长余文寿(四川隆昌人)当晚正在书房灯下看报纸,忽然值班门房孙老头跌跌绊绊闯进来,说外面有重大事件禀报。余县长丢下报纸,忙叫“快传!”刘安邦等人俯首躬腰进房,胆战心惊地把三霄洞事件经过叙述了一遍。余文寿一听,顿时面如死灰,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连声叫唤说:“人命关天!”立即命令手下快马昼夜兼程,传书富顺县,务请县长速来峨眉议事。

不几天,富顺县县长裴瑞卿带领随员数人赶到峨眉。余、裴两县长经过商议,双方共派代表前往三霄洞勘察现场。经过调查,谁也解释不出事情发生的原因,两县官员一筹莫展。

余文寿身为峨眉县县长,应对入境游人安全负责,64条人命他无法推脱:裴瑞卿作为富顺县父母官,肩负死难家属期望,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回县里怎向父老乡亲交待?

二人哭丧着脸,沉思解决办法。面对此情,师爷吴玉川在旁搭腔道:“峨眉山乃天下名山,何不问问和尚,定知详情。”一句话提醒了两位县长,即派吴师爷造访九老洞高僧源西法师,祈求指点迷津。

这位熟谙佛经的法师,半闭双眼,手捻佛珠,对吴师爷等调查人员说:“这帮朝山居士心意不诚,深山摆围鼓,佛洞唱戏文,指责三霄娘娘无端摆下黄河阵,导致菩萨显灵,惩治他们违山规、扰佛门,株连演空也遭此厄运。”高僧源西的话一锤定音。峨眉、富顺两县长颔首认可,联合签署呈文上报省府上峰裁处。

国民党四川省政府官员得知此事后,急派大员与记者赴峨眉查处,但他们听片面之词便草草作出结论。

不久,成都《新新新闻》报刊出特大新闻:“峨眉山大摆黄河阵,三霄洞娘娘显灵,七十余人丧残生!”

华西大学老教师范美清手持报纸沉思:在科学逐渐发达的20世纪,四川峨眉山竟然出现如此怪事?他心中不免疑窦丛生。当年暑假,他即带几个学生专程赴峨眉山,探查“三霄洞惨案”原因。不久,他们经科学调查得出结论:“三霄洞死难事件,并不是所谓三霄洞的三霄娘娘显灵惩罚香客,而是洞内狭窄人多,空气稀薄,加上锣鼓声、喧闹声,又烧鸦片烟,又点蜡烛满堂红,消耗氧气太多,烟火和响声震动了山洞岩层里的千年瘴气,引起爆炸。众家香客在洞中者中毒暴死,洞外者幸免。”

范教授一行人的科学论断得到社会公认,省府官员迫于舆论,下令公布:一、封闭峨眉山三霄洞,严禁游人香客来此游憩;二、今后不准任何朝山组织在山中寺庙摆围鼓唱戏文;三、责成当地将遇难者选址安葬(后葬中峰寺葫芦漕),做好善后工作。

为了一口铜钟,带累富顺香客魂绕三霄,长眠佛地,闻山风而凄楚,听流水也呜咽!三霄洞特大惨案就此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