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劲旅：马木留克兴衰史

云　帆

马木留克骑兵的起源

马木留克是阿拉伯语“奴隶”的意思。最早的马木留克服务于公元9世纪的阿拔斯王朝的巴格达。从公元9世纪起，阿拔斯帝国的哈里发就开始从亚细亚和高加索地区购买奴隶，经严格训练后组建成骑兵部队，成为哈里发直接指挥的一支精锐部队，用以抗衡拥兵自重的阿拉伯各部落首领。后来这种做法被阿拉伯其它各国的苏丹所效仿，纷纷组建自己的马木留克部队，使之成为国王直接指挥的精锐禁卫军。

公元13世纪时，统治埃及的是阿尤布王朝。阿尤布王朝是1171年由伊斯兰教历史上的英雄萨拉丁创立的。萨拉丁组建的马木留克军队是当时阿拉伯世界中一支战力颇强的雄师。但萨拉丁以后，阿尤布王朝每况愈下，到13世纪初埃及已完全沦为阿拔斯帝国的附庸。公元1250年，阿尤布王朝苏丹萨利赫病逝，突厥籍马木留克首领阿依巴克趁机杀掉了年幼的继承人，推翻了埃及阿尤布王朝，创建了马木留克政权，史称马木留克王朝，并自任苏丹。公元1258年，蒙古西征大军消灭了阿拔斯帝国后，埃及的马木留克王朝就成为了当时整个伊斯兰世界的中心。

马木留克大多是由奴隶贩子抓到并贩卖到中东地区的。每年阿拉伯贩子从高加索地区和中亚草原诱拐或绑架数以万计的孩童，把他们送到巴格达、大马士革和开罗的奴隶市场贩卖。他们大多是6岁以下从故乡被购买或拐骗、绑架过来的。阿拉伯各国的苏丹们要挑选素质最好的孩子，买回去后全部阉割，灌输以伊斯兰教义和培养对主人的忠诚，在14岁以后将他们编人专门的军事学校，进行冷酷无情的军事训练，成为马木留克骑兵。

严格的军事训练被送往军事学校的孩子们主要学习的课程就是马术和格斗，包括熟练使用弯刀、长矛和弓箭等武器。箭法尤其受到高度重视，孩子们先练习站在地上射箭，然后学习马上射箭，最后掌握策马飞驰的射术。基本军事技能精熟后，便开始接受战术训练，演练实战中进退迂回的各种队形和互相策应的基本战术。一般有1／3的男孩在成长过程中死亡，幸存的人就成为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他们完全为战争而生存。

强大的战斗力经训练合格后的马木留克全部是重骑兵。他们头戴精钢打造的头盔，身披钢丝密织的锁子甲。与欧洲骑士相比，他们的装备要轻便很多，但防护效果并不差。武器装备包括一张强弓，一支长矛、一柄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和一面盾牌。马木留克的强弓射程远，穿透力强；坐骑是世界闻名的阿拉伯纯种马，身高腿长，冲刺速度极其惊人，耐力也不错。但是，马木留克骑兵基本上是一人一马，蒙古骑兵通常每人配备两匹马，擅长长途奔袭，可日行100公里，因而在机动性方面马木留克骑兵远远不如蒙古骑兵。

奇特的战术马木留克军队的战术很奇特，打仗时通常是采用先守后攻的策略。骑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形，用强弓齐射进攻的敌军(他们的箭术都很高超，能够在很远的距离准确射中敌人)；待敌人阵形散乱后，马木留克骑兵才发起攻击。这时的马木留克骑兵会以严整的队形冲向敌阵，在接近敌人时再施放一拨弓箭，然后才冲入敌阵，用长矛或马刀与敌人格斗。马木留克骑兵的刀法极其出色，他们可以在策马狂奔时挥刀劈中悬挂在空中的一枚沙果，而大名鼎鼎的大马士革弯刀更让马木留克骑兵在近战中勇不可挡。

马木留克军队在装备和战术上综合了欧洲骑士和中亚轻骑兵两者的优点，且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斗志顽强，堪称中世纪的一支劲旅。马木留克骑兵在历史上曾多次在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击退蒙古军的入侵。马木留克势力最盛时除埃及和叙利亚外，还占有昔兰尼加、苏丹北部和阿拉伯半岛汉志地区。马木留克王朝依靠这支强大的军队延续了500多年。14世纪末，马木留克王朝势力渐衰，公元1516年，奥斯曼素丹谢姆世一世攻入开罗，次年灭了马木留克王朝。

艾因贾鲁之战：蒙古铁骑首尝败绩

公元1258年，蒙古西征军攻陷巴格达，屠城17天，阿拔斯帝国灭亡。公元1260年1月，蒙古大军兵不血刃攻克亚洲最后的重镇大马士革，使埃及马木留克成为伊斯兰世界仅存的主权国家。公元1260年8月，埃及马木留克苏丹忽都思率领12万大军从开罗出发，前往叙利亚去阻击西征的蒙古军队。

忽都思大军借道十字军控制的加沙地区，向叙利亚进发。此次东征时机选择的相当好，几个月前，蒙古大汗蒙哥死于钓鱼城下，旭烈兀的哥哥忽必烈和阿不里哥为争夺汗位而发动内战，而旭烈兀率领十几万大军东归助其兄一臂之力，只留下部将怯的不花率领2万军队镇守大马士革，加上亚美尼亚国派遣的2000名铁甲骑兵，蒙古守军约有25000人。

公元1260年9月3日，两军在巴勒斯坦北部的艾因贾鲁不期而遇。决战地点在艾因贾鲁附近一个大约6公里宽的山谷内。忽都思将大部分马木留克骑兵部署在山谷深处，剩下的轻骑兵藏在两侧的群山中，组成一个巨大的U型战阵，派大将拜巴尔领军1万到谷口列阵。

蒙古军自成吉思汗以来，几十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旭烈兀西征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阿拉伯人被蒙古军威所震慑，不约而同地选择固守坚城。怯的不花是旭烈兀麾下的头号悍将，根本没把马木留克骑兵放在眼里。战役一开始，就率先发动了进攻。

拜巴尔率领的1万马木留克骑兵稍加抵抗，就佯装撤退。怯的不花丝毫没有起疑心，率蒙古军队紧追不舍，跟着冲进了山谷。很快，蒙古军全部进入了忽都思的包围圈。拜巴尔军团迅速回归本阵，马木留克阵营的全貌展现在怯的不花眼前。5万马木留克骑兵排成6公里长的阵线，中间厚，两边薄，呈内凹的新月形，目的是充分发挥弓箭的密集火力。忽都思在中央指挥全局，拜巴尔统领右翼。部署在两侧群山里的7万北非轻骑兵这时也冲了出来，形成对蒙古军队的三面包围。

发现被包围后，蒙古军队出现了短暂的骚乱，叙利亚部队更是逃离了战场。怯的不花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临阵不乱，立刻命令蒙古军队的2万铁骑以亚美尼亚铁甲骑兵为先锋，向马木留克阵营薄弱而突出的两翼突击。怯的不花亲率1万人向马木留克阵营的左翼猛扑过来。马木留克士兵弓箭齐射，冲锋的蒙古军队损失惨重。但蒙古士兵丝毫没有退却，身中数箭却依然狂呼向前，令马木留克士兵不禁胆战心惊。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后，蒙古军队终于就冲到了阵前，亚美尼亚铁骑组成的前锋以楔形突进马木留克阵营两翼，而蒙古轻骑兵跟在后面飞快地放箭，重骑兵则拔出马刀左劈右砍。遭到打击的马木留克骑兵逐渐丧失了斗志，整个马木留克阵营都开始后退，局势危在旦夕。

千钧一发之际，忽都思挥舞着大马士革弯刀冲进蒙古军阵中，左劈右砍，所向披靡，转眼间十几个蒙古兵丧生在他的刀下。马木留克骑兵重新焕发了

斗志，紧跟着主帅狂呼着冲了上去，用弯刀同蒙古骑兵进行激烈搏斗。马木留克开始展现他们突出的攻击力。蒙古轻骑兵因不擅于近距离格斗，在和马木留克骑兵较量刀法时占不到任何便宜。

这场混战从清晨打到下午，双方均损失惨重，但马木留克军队以多于蒙古军队6倍的人数优势渐渐占了上风，蒙古军队伤亡渐增，开始现出败象。怯的不花的随从多次劝他撤退，都被他高傲地拒绝了。怯的不花率自己的卫队发起了最后的反冲锋，在一拨拨密集准确的箭弩打击下，卫队先后倒下，怯的不花也身中数箭而亡。失去主帅的蒙古军队军心涣散，开始夺路而逃。忽都思抓住战机，率马木留克骑兵追出12公里，在贝珊将蒙古残军团团围住。蒙古士兵全部下马，用盾牌组成环行防线，以强弓精准地射击敌人，给马木留克军队造成相当大的伤亡。蒙古士兵弓箭用尽后，被马木留克骑兵冲破了盾牌防线，全部力战而死。

几天后，怯的不花大军覆灭的消息传到大马士革，留守的蒙古将士马上逃之夭夭。忽都思随后率大军开进大马士革，城里的穆斯林立刻反攻倒算，忽都思被他的得力干将拜巴尔暗杀，拜巴尔成为埃及马木留克王朝的新苏丹。

艾因贾鲁一战粉碎了蒙古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此时旭烈兀正陷人为助其兄争夺汗位的内战中而无暇顾及。公元1264，年，忽必烈登上了大汗之位，将旭烈兀占据的地域封为伊尔汗国，并册封其为汗。当他准备调集军队再次西征时，却因一场大病而不得不放弃了。公元1265年，旭烈兀去世，继位的阿八哈汗性情温和，西征的事也就被永久地搁置了。自此，从1220年成吉思汗讨伐花剌子模帝国掀起蒙古西征的滔天浪潮，历经40余年，掠地万里，灭国无数，最终却止步于此。

决战金字塔：拿破仑大军完胜

1798年7月，经过一个月的跋涉，拿破仑率法军终于在埃及马拉布特登陆，开始了挺进埃及的第一场大战。12日夜间，拿破仑率军沿尼罗河左岸向南进发，同时由卑雷指挥的一支法国舰队也沿河上驶。拂晓时分，法军抵达舒卜拉基特，遇上了穆拉德贝伊率领的马木留克骑兵团。拿破仑立即将他的每个师都组成方阵，每个方阵有6列纵深，方阵的四角配备火炮；5个方阵成梯次配置，方阵里刺刀林立，寒光逼人。为了能与河上的舰队保持联络，其中一个师的方阵紧靠尼罗河。日出之时，各团的乐队在方阵中央奏起《马赛曲》，准备迎接战斗。

面对法军方阵厚密的刺刀，马木留克骑兵毫无惧色，1万人喊叫着向法军方阵发起了勇猛的冲击。但很快就遭到了法军枪弹的还击。虽反复冲杀，始终未能攻破法军铜墙铁壁一般的方阵。在法军强大火力的逼迫下，马木留克骑兵不得不退向开罗。与此同时，尼罗河上的法国舰队因遭到马木留克舰队的拦截而处境危险。法军死伤30多人。关键时刻，法国炮艇有一炮击中了马木留克舰队的弹药库，所有乘员全被炸死，舰队大乱，慌忙撤退，法军才转危为安。

战斗刚结束，拿破仑立即发动追击。法军日夜兼程，于7月20日黄昏到达了尼罗河的分叉点。这里距开罗仅15公里，排列整齐、雄伟壮观的金字塔就在眼前。7月21日凌晨2时，马木留克骑兵与法军摆开阵势，一场著名的金字塔大战开始了。

马木留克军队全部在开罗以北的尼罗河两岸严阵以待。左岸是穆拉德贝伊军，右岸是易卜拉欣贝伊军。中央是精锐的骑兵军团，由12000名骑士组成。他们的阵地上构筑着一道道土垒，土垒后面设置着40门旧式大炮。拿破仑又像在舒卜拉基特一样，把5个师团摆成5个方阵，面向敌军一字排开，共有战斗兵力2.5万人。

上午11点左右，法军首先发动进攻。看到法军方阵逐渐逼近，穆拉德贝伊拔出战刀，率领全部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法军方阵。

此时，法军却停止了前进。法军指挥官命令各方阵第一排士兵卧倒，第二排士兵蹲下，第三排士兵直立着。这三排士兵举枪瞄准，后面的士兵则迅速地向前传递装满弹药的步枪。在各方阵前排出现的几个豁口上，乌黑的炮口伸了出来，这是法军的小型机动野战炮。当马木留克骑兵冲到离法军仅500米时，法军各方阵同时喷射出密集的子弹。

顿时，战场上枪炮齐鸣，人喊马嘶。法军的滑膛枪弹和榴霰弹将马木留克骑兵扫倒。没几分钟，马木留克骑兵已被大量杀伤。有的骑兵冲得较快，奋不顾身地突入法军方阵，砍倒了几个法军士兵，但随后都死于乱刀之下。还有一些骑兵冲进了两个方阵间的夹道里，结果被猛烈的交叉炮火杀死。经过2小时的激战，马木留克损失了七八百人，而法军方阵却岿然不动，马木留克骑兵不得不后撤。拿破仑乘势挥军前进，战败的马木留克骑兵走投无路，成群地跳入尼罗河中，溺死者无数。来不及跳河的均遭法军杀戮，尼罗河水被鲜血染得通红。穆拉德贝伊率3000残兵经开罗向尼罗河上游退去，易卜拉欣也率军撤往叙利亚。

金字塔一役，马木留克士兵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称拿破仑为“炮火之王”、“上帝之鞭”，从此，拿破仑的威名传遍东方。战后，马木留克政权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拿破仑退出埃及后，来自阿尔巴尼亚的后备军首领穆罕默德·阿里成为埃及的总督。阿里非常担心马木留克骑兵的威胁，用土地和金钱加以笼络，并说服马木留克骑兵的上层人物迁居到开罗。1811年，阿里又以宴会为名，将马木留克的几百名上层指挥官邀来赴宴，席间他借机发动袭击，将他们全部杀死，然后在全国范围内捕杀马木留克。一年之内，埃及的马木留克全部被杀，无一幸存，马木留克骑兵从此在历史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