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中的罪恶
2009-12-02郝利群陈文铁
郝利群 陈文铁
【摘要】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尼·莫里森继承了古希腊“田园式”文学的传统,创作了又一力作《仁慈》。本文通过对《仁慈》中兰姆酒商人雅阁一家成员人物关系及其生存状态的描述,揭示了美国这座伊甸园似的国度血泪发展史,从而突出文章主题。
【关键词】田园式文学;托尼·莫里森;《仁慈》
古希腊作家首创了“田园式”(pastoral)的文学形式,描写人们远离尘嚣,过着朴实、悠闲、怡然自得的田园生活。美国文学恰恰继承了传统,在作家的笔下,我们看到了一个个被欧洲殖民者垂涎的伊甸园式的乐土:秀丽的景色,大片未开垦的原始土地,丰富的物产。如美国早期作家库柏笔下的阿第伦达克山脉、霍桑笔下凶险的麻省森林、海明威的“大双心河”(Big Two-hearted River)、契弗(Cheever)的绿荫山上的安乐所、乔治·桑德斯(Geroge Sauders) 尖锐笔下的“帕斯特劳利亚”(Pastoralia),甚至还有威廉·巴罗斯的《裸体午餐》(Naked Lunch)。要是夸张些,几乎在每一部美国小说中都能找到“田园式”的影子。
托尼·莫里森(1931—),这位199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像0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萝西·莱辛(1919—)一样,耄耋之年仍笔耕不辍1,继承了美国文学田园派的传统,创作了 “揭示美国社会实质”2的小说——《仁慈》(A Mercy)3。
《仁慈》讲的是发生在17世纪的美国故事。那时的美国是一个美丽、没有开发的“伊甸园式的天堂”。故事的第一个主人公加雅各,是个商人,他靠做朗姆酒的生意发了家。他的祖籍是个英国,但是他是荷兰人。他记得被父母抛弃后,他只有流落到街头,靠偷食物和行乞生活。其次是他的妻子丽贝卡。16岁时被她的父亲送到美国,她父亲的意思是让她们家少一张吃饭的嘴。她的父亲也同意接受雅各为他的女儿提供“几件衣物、一些盘缠还有一些物品” 来换“健康、贞洁的妻子。”还有一个叫佛罗伦斯的黑人女孩,她的母亲把她送给了雅各抵债。当然,主要是这个黑人的母亲看到了雅各的善良一面,希望她的女儿从此过上好日子,也许成为一个自由人,摆脱当奴隶的命运。可是这被母亲视为“仁慈”的善行却让佛罗伦斯感到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这在她的心中留下阴影,以至于她一直渴望被爱和认可。一段时间,她在雅各的农场产生了一种归属感——一种家的幻觉。由于雅各经常外出做买卖不在家,农场的活就交给了丽贝卡、佛罗伦斯及印第安女奴丽娜来打理。他们为了生存,与大自然抗争,相互依赖。
佛罗伦斯疯狂的迷上了一个给雅各布造大门的铁匠,一个自由的黑人。她无法制止自己的欲望。她对铁匠说,“你背上淌的汗闪闪发亮,我真想舔一舔。有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很吃惊。我跑到牛棚里想阻止这种欲望,可就是不行。”丽娜警告她,不要全身心投入进去,“你只是他那棵树上的一片叶子。”但佛罗伦斯认为她就是他的那棵树。最后,这个铁匠还是拒绝了她,不是因为她是雅各的奴隶,而是因为她是她自己欲望的“奴隶”。“我属于你一个人 ”,她说。“你只属于你自己,女人”他回答。“你就像一片荒野,没有约束,没有头脑”。铁匠不辞而别,丢下了佛罗伦斯,让她再次体验到了被她母亲遗弃的失落感。她只能用一根钉子把自己的故事刻在主人未完工的房屋墙上,作为被母亲和黑人铁匠抛弃的安慰。
雅各最后死于天花,他的妻子也病入膏肓,其他的人都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因为没人能护着他们,“他们成了别人可以随意猎捕的动物:女人,没有合法地位,要是女主人再死掉,她们就会被卖掉,当女佣,或被侮辱,或被放逐。”她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佛罗伦斯找回曾治好了“索若”4的重病的铁匠,也同样治好女主人病。
莫里森以前的两部的作品《所罗门之歌》和《宠儿》也表现了她对对乡村深厚的感情,读者甚至可以嗅到那里泥土的气息。就连描写城市的小说《爵士乐》中最令人难忘的地方,也是被主人公们抛弃南方的乡村。莫里森就像菲尔丁(Henry Fielding),笔下乡村永远是淳朴,善良,纯真。当然,莫里森来自非洲,她的作品是后殖民时期的田园派,菲尔丁的作品是18世纪的新古典派。
莫里森把雅各他们住的镇子取名为“弥尔顿”5。雅各准备建造一幢装饰华美面积超大的新房子。他定做了一个豪华的铸铁大门,两扇门上饰有两条相同的古铜蛇。当大门合上时,两只蛇头连在一起形成一朵花。雅各认为自己在建造一座人间“乐园”。但是丽娜却认为她走进了一个诅咒的世界里。
在美国的这座伊甸园里,人们犯了两条罪(象征原罪):灭绝美洲土著人和从非洲贩进奴隶。莫里森让读者看到伊甸园里真正的“蛇”:丽娜称之为“欧洲”的人。这些人发白的皮肤使他们第一眼看上去好像病了或是死了。他们带给这些异教徒的礼物是天花和不慎虔诚、苛刻的基督教。尽管雅各有三个女奴(一个土著人、一个非洲人、一个混血儿)帮他经营农场,他拒绝参与奴隶交易。但是他的钱并不比他亲自挥鞭子赚来的干净多少,他的钱也是从那些在加勒比的甘蔗园里干活的奴隶那里赚来的。用这笔钱建的荒谬的大房子也没什么好下场,牺牲掉五十棵树(丽娜说,“未经那些树的许可就给砍伐了),他的女儿在建房子时的意外中丧生,他临死也没把房子建好。
虽然丽贝卡与其是被她父亲抛弃,还不如说是从地狱般的社会逃出来的。她清晰地记得在伦敦公开执行的绞首、 剖腹、分尸酷刑。“一堆还在动的内脏被放到重刑犯的眼前,然后被倒进桶里抛到泰晤士河里。失去躯干的手指在颤抖,犯了故意伤害罪的女人的头发冒着耀眼的火焰。”丽贝卡无论多么温和,雅各多么仁慈,他们依然有着欧洲人的本性,会给这片乐园带来灾难。一个土著酋长给他们诊断说:“他们丢掉了大地的灵魂,坚持买卖大地的土地,和所有的孤儿一样贪得无厌。他们命中注定要蚕食这个世界,吐出伤害人们的恶果。”酋长意在说,欧洲人的财产都是偷来的,他们到处行窃。
欧洲人不是这座花园里唯一的“蛇”。小说中的“蛇”还暗指那些纵容奴隶贸易中的非洲人。一个被贩卖送到巴巴多斯的女奴说到了问题的核心:“男人们靠牛、女人、水、庄稼养大自己,等他们长大了,就会烧掉家里的房子,把杀不了的东西和不能买卖的东西积攒着。”
《仁慈》中虽没有《宠儿》里可怕的激情,也没有《恋爱》中饱满的创造力,但却深刻的挖掘了美国的历史。那段历史中,美国刚刚通过将白人黑人隔离的法律,北方一些人遭到迫害,被诬陷施巫术(故事当中,有个小女孩看到了佛罗伦斯尖声大叫,躲到了捉巫人的背后藏起来)。也许后殖民主义者和女权主义者来,甚至格林斯和马克思主义者也许从他们的角度理解《仁爱》,但事实上,莫里森这部作品含意更广。
除了卑鄙的葡萄牙奴隶贩子外,小说中没有十足邪恶的人。即使这个奴隶贩子也不算十恶不赦。但其他人物多少受到邪恶的诱惑。当丽娜为那些砍掉的树难过时,却淹死了一个新生儿。她扼杀婴儿,完全不同于《宠儿》中母亲为了不让女儿重蹈覆辙而杀死她,她这样做仅仅因为她认为,这个孩子的母亲(索若)给农场带来了厄运。小说中每个人物都走向了灭亡,也有人由于有爱或是“仁慈”之心幸免,也就是那些有能力伤害别人却没有伤害他人的人。
小说中描绘的风景既让读者感到田园的美丽,也让人体会到了恐怖:“雪花像白糖一样撒在睫毛上,但是,屋檐上倒挂的冰溜子仿佛是尖刀;公鹿是吉祥如意的影子,但在夜晚,麋鹿闪闪发光的眼睛就像魔鬼。”无论大自然对文明的人类来说代表的是荣誉还是考验,对于小说中人物来说,大自然并不意味着什么。大自然如同我们周围的人一样,你可以亲近她,也可以远离她。也许有人会问,莫里森这部以田园式的作品中,是不是因为仁慈才让美国这片土地或成天堂或变地狱呢?答案就是:伊甸园的大门同事向天堂和地狱打开。
【参考文献】
[1]指89岁高龄的莱辛最近创作的半自传小说《阿尔弗莱德和艾米丽》(Alfred &Emily;)(Harper公司2008年8月出版)。
[2]诺贝尔颁奖委员会1993年给莫里森颁奖词:“gives life to an essential aspect of American reality"。
[3]Alfred A. Knopf公司 2008年11月出版。
[4]英文名字 “sorrow”的音译,表示苦难的意思。她差点溺水身亡,是雅各救了她并把她带回家。但是丽贝卡认为这个呆头呆脑的女孩留在农场不能帮上任何忙;丽娜 认为她是灾星,以至使让丽贝卡的孩子夭折。
[5]这个名字具有象征意义,它让读者想到《失乐园》的作者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