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学费发愁的年代

董文秀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家乡江西省余干县一个小山村上小学。当时,一个学期的学费虽然还不到10元钱,但对农村一些贫困家庭来说,这依然不是一个小数目。我爹是位铁匠,家里的开销主要靠他手中那把铁锤敲打出来,平时给乡里乡亲打些菜刀、锄头什么的,大都赊账,只有等到过年时才能收到账。所以,每个学期开学那天便成了父母的“苦难日”,他们翻箱倒柜也往往凑不齐我们兄妹五人的学费。每逢这时,父亲总是很无奈地说:“孩子,跟老师说一下,先欠几元钱,等年底收到了账就补上。”但在老师面前说这句话时,我永远是低着头红着脸,结结巴巴从没说完整过,老师自然听不明白。

记得刚上一年级时,眼见同学们一个个领了新书,而我没有,老师说只有交齐了学费才能领到新书。后来,姐姐把她用过的旧书给我,上课时,看到别的同学都拿出崭新的书,而我却只能用旧书,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天天闹着要父亲早点交学费。当然也有“心软”的老师,我上三年级时来了一位姓宋的新班主任。开学时,我一分钱学费也没交。父亲说:“我给学校打了两把菜刀,你跟老师说用这个抵你的学费。”我一五一十跟老师说了。没想到发新书时老师还真念到了我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在开学时准时领到新书,兴奋得像过年一样。当我捧着书走下讲台时,一脚踏空,新书撒了一地,全班一阵哄笑。那个学期,我上课时比任何一个学期都要坐得直,说话结巴的我竟然得了朗诵比赛三等奖。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件事,那个学期应该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学期了。有一天,我们正在上课,宋老师的老婆冲进教室,当着全体学生的面把宋老师臭骂了一顿,直到隔壁的李老师赶来“救场”,宋老师才得以脱身。事后我们才知道,宋老师家“后院起火”的原因是他用了两个多月的工资帮班上的学生垫了学费,我也是“受益者”之一。

我上小学、初中的学费都是这样靠父母东拼西凑解决的,但我还是幸运的,因为我的父母还算开明,在他们眼中男女都一样。记忆中,有很多成绩优秀的女同学小学没毕业就纷纷辍学了,因为很多家庭都是选择让男孩上学让女孩回家干农活。

如今,我那些昔日早早辍学的儿时伙伴,一个个都已为人母,她们或终日忙碌在田间地头,或长年在外打工,谈起儿时的求学时光仍然深感遗憾。但谈到各自的孩子时,她们的脸上又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因为,如今小学、初中都实施了真正的义务教育,学杂费全免,再也不会出现因交不起学费而辍学的问题。◆(作者单位:江西省万年县六零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