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2009-12-01朱箫木
朱箫木
和德国少妇跳舞时我谈些什么
我在美国上学。有个德裔学妹,和我关系好,邀我暑假时参加他们的山间聚会。作为看过电影《大开眼界》且对资产阶级秘密集会抱有幻想的同学,我决定,就是得了猪流感也要爬着去。
开车从旧金山市中心一路跨金门桥北上,过海登山,终于扎进个山中老林。缘山行,忘路之远近,恍惚听见乐声。顺着隐秘的木质栈道下去,荒草丛生,树荫浓密。在建筑物飞檐与树梢闪现的刹那,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广场之上,乐队悠扬,男女起舞,白花花一片。不过,这耀眼的效果不是他们没穿衣服,只因全场皆金发轻舞,彩裙飞扬的日尔曼白人。在民族大熔炉的旧金山湾区,一地纯白人种的场景比较罕见。
这是个德国传统节日,人们着民族服装——男的一身绿,包括帽子。女式服装像现在流行的女仆装,花边,长裙,德国乡村味扑鼻。学妹告诉我,从服饰能看出身份,比如这样那样的就是士农工商,而她穿的就是皇室,这不能乱穿。我立马对她十分崇敬,觉得受到了公主的邀请。美了一天回去才有人告诉我,德国那地界以前有几十个王国,皇室人口多,恨不得好几个王子供一个农民。
开始是交谊舞会,曲曲不停,累的人就在一边聊天打牌吃东西。我腼腆地在边上照相,学妹每次换舞都邀我。我羞涩拒绝几次后,想到我中土大唐,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赶上最近大国崛起,教科书里又讲我们能歌善舞,终于入池。笨拙地踩脚无数以后,才想起,能歌善舞是形容少数民族的。学妹指导了半天不成器的我,终于明白了,问:那你们不跳这个,贵民族都跳什么舞呢?这个问题真真要了我的命,我们这一代年轻人,80后90后,人生里没什么集体的舞蹈活动——有一小撮只跳街舞。上一代人还热衷交谊舞,但要说我们汉民族舞蹈,如果有的话,也不是百姓跳的。于是我一直没答上来,颇尴尬。回去想了数日,觉得当时应该有礼有力有节地反问,我们不跳舞只打拳,太极咏春之类,那么贵民族打什么拳呢?
舞会后节庆仪式开始,男女两队盛装演艺。舞蹈甚繁复,不停变换队形,裙袂翻飞。舞者们男女都上了点儿年纪,最水灵的能做我叔叔,几个银发老头看着都经历过二战。瞎子都看得出来,能参加这个仪式是无上的荣誉,他们是这个社群里最受尊敬的长者。
白热化高潮是女王交接仪式:一位银发大妈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鲜花后冠戴在一位少女头上,人们山呼万岁,一票男人哄抢着上去和新女王跳舞。在得知历届女王必由处女担任后,我着实为他们能在当今美国捕获这么大一只活体成年处女而高兴。
离去时,山林渐渐盖住了欢声笑语舞阵音律,回到喧哗都市,因此经历的那些已恍如绿野仙踪、桃花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