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栏目纪录片的生存困境与对策
2009-11-30许苏胡海华
许 苏 胡海华
电视纪录片的栏目化是大众传播时代的一种生存策略。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产品,纪录片与电视媒体的结合是大势所趋,正如北京师范大学张同道教授所说:“纪录片栏目化催动中国纪录片发展。”在上世纪90年代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生活空间》与上海电视台《纪录片编辑室》开创了高收视率。而步入新世纪。电视栏目纪录片却低迷失语,如今的电视频道虽然有《纪录片编辑室》、《纪录中国》、《人物》、《见证》等多个栏目,但许多地方台的纪录片栏目举步维艰,纷纷下马。我们认为,无论电视的市场化进程怎样,电视栏目纪录片的社会、历史和文化价值不应以经济利益而有所偏废,纪录片仍然是体现电视媒体的品位与内涵的重要标志。本文将从电视纪录片的历史演进切入,辨析电视栏目纪录片的观念冲突,深入探究电视栏目纪录片生存困境,理清电视栏目纪录片的创作、经营理念,有针对性地提出务实的、具有可行性的对策,寻找现实的发展之路。
历史演进与观念交错
人们对“中国特色”的纪录片一直争议不断,“纪录片”与“专题片”的名词之争也是由来已久,学者们对早期的纪录片与新闻片的概念界定有着不同意见。电视纪录片自身形态的多样化也使创作理念的历史发展处在一个不断演进的历程。或许当我们用一种更为宽容的眼光看待“电视纪录片”这个概念时。它就不会深陷于“追求真实”和“主题先行”的理论窠臼中。才能够清晰地描摹出历史和观念的线性发展。
从历史的总体进程看,传媒大学何苏六教授认为有政治化纪录片时期(1958-1977)、人文化纪录片时期(1978-1992)、平民化纪录片时期(1993-1998)、社会化纪录片时期(1999-2004),而复旦大学吕新雨教授则从创作视角的角度出发,认为应分为自上而下视角的大型专题片时代(1979-1983)和平民视角的中国的纪录片运动(20世纪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两个阶段。
就创作观念而言,“中国特色”纪录片的自身发展也是一波三折。它最早深受格雷尔逊的“画面加解说”的模式和苏联的“形象化政论片”的影响,体现出强烈的国家意识形态的话语主导,其创作理念的影响沿袭至今,如《收租院》、《毛泽东》、《话说长江》、《河殇》、《让历史告诉未来》、《大国崛起》等。由于其主题先行、空洞说教和声画分立。虽饱含理性和激情,但流于宣传教化,以致人们对其纪实本质产生质疑和批评。自上世纪8D年代中期始,《丝绸之路》、《话说长江》和《望长城》等一系列中日合拍的大型电视纪录片采用了大量的声画合一的同期声、自然风光、现场采访、跟拍及长镜头手法,成功地催生了纪实观念的兴起和电视纪录片在全国范围的繁荣。《祖国各地》、《神州风采》、《地方台30分钟》等电视纪录片专栏名声大噪。到了80年代后期,吴文光的《流浪北京》第一次将镜头对准小人物,拉开了电视纪录片平民关怀的序幕,随后的《沙与海》、《藏北人家》、《最后的山神》等纪录片纷纷在国际上获奖。上世纪90年代初。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生活空间》与上海电视台《纪录片编辑室》,以其平民视角开始了对普通人的生存环境的关注。以及对社会转型期的人伦关系的重新思考和界定。随着电视栏目纪录片的蓬勃发展。创作实践中跟拍、摆拍、摇晃镜头大行其道,国内理论界也展开了关于“纪实”、“真实”观念的火热探讨。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化。观众的审美品位渐墨多元趋势,央视十套《探索·发现》叙事娱乐化的成功和DV创作的兴起让人看到了期待和希望,但电视栏目纪录片整体下滑,其生存状态不容乐观,创作观念和经营理念亟待突破和更新。
我国电视纪录片的演进历程,与我国波澜壮阔的社会化进程同步,是由政治、社会和美学多重力量作用的结果,从掌握国家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宣教工具,到倡导人文关怀的平民视角的演变。伴随着创作手法、观念的交错与更迭。其中洋溢着鲜明的时代感和厚重的人文精神。
市场法则与生存困境
电视纪录片专栏的设置标志着纪录片向电视平台开拓的初步尝试。上世纪90年代,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生活空间》与上海电视台《纪录片编辑室》的开播。是纪录片正式走向电视栏目化的重要标志。这同时也意味着纪录片必须遵循电视媒体的运行规律,接受市场法则的现实制约。由此,电视纪录片的栏目宗旨、受众定位、策划选题,以及管理制度等均形成严格规范。稳定的收视群体也逐步形成。纪录片的经营和市场开发得到极大地促进。
以上海电视台的《纪录片编辑室》和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生活空间》为代表,在大众文化兴起和纪实手法的运用下,民生视角和人文关怀让电视栏目纪录片迎来了辉煌。但是随着电视媒体的不断市场化。在固定播出与收视率的双重压力下,电视栏目纪录片的风光已是明日黄花,自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以来一路走低,北京电视台的《纪录》栏目的收视率仅有4%~5%,而江苏卫视的《江南》栏目,收视率甚至已不作为考核指标,电视栏目纪录片面临一种尴尬的生存困境。由于收视率和广告额度的下降,许多跟风而上的地方电视台纷纷撤销纪录片栏目,只有《纪录片编辑室》、《纪录中国》、《纪录》等少数纪录片栏目得到保留。尽管纪录片仍然是衡量一个电视台的制作水平和文化内涵的指标,电视栏目纪录片对观众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已经急剧下降。许多曾经的品牌纪录片栏目要么被叫停,要么被兼并成某个“杂志”型节目的附庸,除了上海电视台的《纪录片编辑室》外,电视栏目纪录片已经全面退出电视主流媒体的黄金时段。2003年,央视的《纪录片》栏目被更名为《见证》,被安排在午夜时段。电视栏目纪录片的低落萎靡已是普遍现象,深究起来,大致有如下原因:
从文化定位来看,纪录片的精英视角与电视的大众媒体属性产生了冲突。纪录片历来被视为“一些精英拍给另一些精英看”,其中蕴涵创作者对社会、历史和人文的思考,重理性思辨的文化气质与世俗化的大众审美拉开距离,启蒙教化面对消费文化的狂欢无能为力,纪录片的创作与电视观众的收看尚未达成良性互动。对此,业界形成了两种反应:一是创作者未能根据社会文化环境的转变,及时调整创作内容、风格和旨趣,与观众的审美接受形成“各说各话”的局面:二是某些纪录片栏目盲目追求收视率。围绕凶杀色情、市井奇闻等新闻热点做文章,重回新闻的老路。丧失了纪录片的文化品位和独立精神。
电视栏目的模式化运作制约了纪录片生产的个性表达和多元形态。当纪录片进行栏目化之后,就必然要接受流水线式的快速生产方式,这就与纪录片“慢工出细活”的制作规律相冲突;此外,栏目化使大批量生产纪录片成为可能,纪录片在工业流水线中被规范化出品。从选题策划机制、申报把关到拍摄按部就班,纪录片的创作变得程式化、定型化,纪录片的深度
和意义在栏目化的进程中被消解。栏目纪录片放低姿态,走向了世俗化,却付出了个性消失的代价。
当前电视栏目纪录片的形式、内容、题材和话语风格,自我重复过多,手法陈旧老套。许多电视栏目纪录片并没在表现方式上下足工夫。如过于重视“跟拍”镜头的运用:对“真实”追求乃至偏执要么忽视戏剧性、娱乐性元素。要么过于注重,走入另一种误区:讲“人文关怀”就是一拥而上都表现小人物,叙述历史就是谈古论今,很少去思考内容定位和表现形式的突破和创新,思想性的内容很难跳出定式,久而久之。观众自然就会出现审美疲劳。
至于当下电视栏目纪录片观众群体萎缩、制作经费不足、盈利空间有限、专业创作人才流失等都是其面临的主要问题。
观念调整和应对策略
中央电视台《见证:纪录者》栏目主编肖同庆指出:“栏目化保证了中国电视纪录片的合法性存在,也培养了中国的电视纪录片观众。”正是由于栏目化运作,纪录片由长期在“地下”的孤独求索中而进人体制。而栏目化生存与纪录片创作的个人表达又相抵牾。这种内在的矛盾使纪录片既难出精品,又让纪录片栏目的整体生态不断恶化。作为担负社会责任和文化传播双重使命的电视媒介。在时代气氛和经济大潮的裹挟下。理应及时调整创作经营理念和应对策略。为中国纪录片的发展探索出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
首先,栏目纪录片应调整创作观念,避免“曲高和寡”,做好内容、题材乃至话语方式的准确定位。需要厘清的是,电视栏目纪录片最初的辉煌有其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真实观念”和“普通人情结”也是对整体社会文化氛围的一种呼应。然而,泥沙俱下,历史的车轮不断前进。纪录片也应跟上步伐,转换方式,体现时代气息,记录鲜活的生活。而杨澜主持的“阳光卫视”纪录片走精英文化的道路,尽管由于资金紧张运营失败,但《人物志》、《历史的碎片》、《真实故事》、《沪港传奇》等纪录片栏目也获得不俗的反响,而央视十套的《探索·发现》栏目也摸索出一条纪录片娱乐化和故事化叙事的道路,它们都在贴近时代、话语方式的变革等方面做出了可贵的尝试和突破。
其次,电视栏目纪录片应注重“精品意识”。重“质”不重“量”。事实上,纪录片的栏目化运作本身就是一个悖论,纪录片的制作不应该像其他节目类型一样大干快上,批量生产,更应注重观众市场的细心培育,这是由纪录片思辨性的特点决定的。也就决定了纪录片的制播应走长期化的战略,而对纪录片的解读也应注重整体文化环境,因此纪录片栏目本身应改变思路,抓好策划、选题,更应从与社会、观众互动的角度,理解时代历史变迁,解读社会的方方面面。而不应以彻底的世俗化来获得收视率。中央电视台的《见证》自改版以来,将栏目定位在变革中的中国,解密中国重大历史事件、科学揭秘等,它们讲述了在社会变革的大背景中的人物命运,记录了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历史轨迹,并在其中寻找社会经济文化的共振。获得老百姓的认可。
再次,电视纪录片的运营应立足本土化战略,扩大纪录片的创作主体,但仅靠电视台体制内的力量和资源进行纪录片的创作是不够的,DV技术的普及为实施创作的民间化提供了广阔的空间。这样的合作能有效地鼓励更多的人参与到纪录片的创作中来,丰富纪录片的话语形态。而且还能降低运营成本,培育纪录片收视群体的潜在市场。凤凰卫视的《DV新世代:中华青年影像大展》就是以播出平台的身份与独立DV创作者合作,以每期(11分30秒)只用1500~2000元人民币购买作品的播出权,实现了栏目的低成本运作。北京电视台的《纪录》栏目也成立纪录片创作室,以各种形式与体制外的创作者合作,都获得了良好的效应。
最后,电视台不仅自身应建立一整套纪录片生产创作体系。同时也可采取“交换一合作一购买”的方式来降低成本,扩大节目源,还应在创作以外建立放映、发行、行销等后期市场开拓的机制,借鉴“DISCOVERY”、《国家地理杂志》等国际纪录片运营的开发模式,来挖掘市场,如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出版发行的《一个时代的侧影——中国1931~1945》、《时间的重量》等系列纪录片节目光碟。就获得了良好的市场反应。也为纪录片后期市场开发提供了良好的经验。
作为“记录历史”和“还原生活”的影像文本,纪录片在社会领域中发挥着与时代共进、贴近底层民生、观照现实社会的文化功能,但在经济大潮的冲击和市场法则的挑战下,纪录片的栏目化生存的问题无法使我们回避,我们应及时调整观念,积极应对。我们相信,在一个不断走向全球化和现代化的时代语境中,电视栏目纪录片会不断走向繁荣,在记录中国的现实状态、景象,展示当代中国的社会结构,解读转型期中国的问题和前景,建构中国社会的精神世界等方面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编校:郑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