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行母继十年
2009-11-25吕广恒
吕广恒
心结怎解,
别慈颜、当年病榻难挽。
天地易混,
阴阳相隔,
竟有魂梦不断。
有谁明白,
十轮春秋寒暑,
任凭千呼万唤。
敬焚香,
躬向父母可见
怀念。
遥看西山东水,
最难耐、风摇月乱。
人生仓促,
不足百岁,
谁知生死两面?
寄语长云,
休将俗世烦扰,
搅动天堂锦幔。
我欲归、盘绕膝下仰看。
失去母亲是什么心情?可能只有孤儿能有切身体会。我45岁时与母亲别离,虽不算是孤儿,但那种孤苦大概与孤儿相同。但哪一个孤儿都不会有我这55年一样的经历,那么这份对逝去十年的母亲的怀念之情,在这世上就是惟一。
母亲去世后,常常来到我梦里。知儿莫如母,她知道儿子一直在思念母亲。我在梦中与母亲相见不分时空不论悲喜,总能让我一解惆怅。每当敬香之时,我心中的感恩、虔敬之情是常人理解不到的。梦境,使我再睹慈颜。醒时,我也常忆往事。
母亲生前,我曾对她说过最初记忆:母亲抱我坐马拉轿车,(那种轿车在清末民初故事的影视中常见,如《大宅门》。只不过我坐的那种比较破旧,建国初期还在作为交通工具使用。)从火车站到家的路上。路很远。赶车人在左辕外走着。母亲坐在车上篷室里,身后是大包裹,怀里抱着我。我眼前就是马的屁股,还有一条尾巴摇来摆去,长长的毛(我后来一直喜欢马和长长的马尾,大概与这次见识有关)。就这样走着走着突然马尾大动起来,有时甩到后面,有的尾毛就扫到我身上甚至脸上。我忍耐再忍耐,好像忍耐了一百年,终于挣扎且叫唤了。问题马上解决了。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我每与母亲提起这个情节,她都不得惊讶地说,你那时都到不了两岁,怎么会记得。我很得意。
父母没给我起小名儿,“广恒”从小叫到大。记得佷小时的那年冬天,一家人好像忙活冬储大白菜,怕碰到我,把我抱上柜顶。我佷害怕,就要水喝。母亲一声“给孩子倒点儿水”叫我好感动,顿时觉得“孩子”这个称号佷金贵。好像以后再也没听到过。我为这事问过母亲,她说大男人就叫大名,叫“孩子”便没意思。我马上意识到母亲对我的期望,同时感到母亲很大气。
母亲非常善良。小学六年级时的一个星期天,我瞒着母亲揣上弹弓与同学去打鸟。河边树林,施展功夫,一会儿就捧着一大俩小活鸟回家,嚷嚷着要养起来。母亲却不高兴了,边做饭边数落我。说大鸟喂不活,它伤了回不去,窝里的孩子也要饿死。说小鸟更可怜,还不懂事就要死了。责怪我怎么干这种事,像个不懂事的野孩子。我越听越觉得罪孽深重,不觉得就伤心,继而落泪,最后哭而泣之。我有一个毛病,无论是哭是笑,一旦开始就不容易结束。母亲看我这个样子,先劝说以后不再犯就成了。后见无效就恼了,她叹息说我太脆弱.不像男子汉。这个强刺激使我转移了感情。从那天起直到今天,我对小动物小生命都十分珍爱,绝不祸害。后来我向母亲提起这事,她已不记得了,但对我一心向善很赞赏。
母亲十分刚强。父亲英年早逝,她风里雨里把我拉扯大。这句话现在好说,但在那个时代却是常人难以想像的困苦艰难。母亲既慈且严,尤其是对我的学习谆谆训导,以至我一直是个优秀学生。工作后,她全力支持,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尽量不牵扯我的精力,克制自己,一直到老。但母亲对我的疼爱却时时能感受到。我的喜怒哀乐她都挂在心上,我的每一点滴成绩和进步她都由衷的喜悦,她最高兴时会叫我一声“大老虎”。她最后几年曾几次要我给她画老虎,但我都以自家事不着急为由推脱下来。直到收拾母亲遗物时,在她的钱夹里发现了一张“虎骨膏”包装卡片,那上面印的正是一只大老虎。我泪如泉涌,那种痛悔……写不下去了。我只有默祷每次敬香的三句话。这三句话,只有在天父母和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