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四章

周根红

南京长江大桥

让我们起立,戴上鲜艳的红领巾,跟着小学语文课本一起朗诵:“南京长江大桥。”

一座桥把一条大水分成两半。一半是三千里的云和月,一半是五千年的光影和历史。

那些过往的时光,在一座桥上摇摇晃晃:

一个个桥墩上站立的士兵扛着枪,让思想在开阔的水面上沙场点兵。

那个向红日仰望的少年,正用白鹭的翅膀蘸着露水,在天空写下蔚蓝的口号。

一只落在围墙上的小鸟,在风中亮了亮嗓子,又飞向了天际。

我就站在桥上,看着浪花的鼓点,抬着一座座花轿,迎接太阳这个新娘。或者,端起一江老酒,把月亮灌醉。

阳光照进家门

像父亲将一包稻谷扛进走廊,一穗穗阳光推开院子的门,轻轻地把自己放进来。

放进猪圈,放进新房,放进一堆玉米的金黄,放进几串辣椒,然后与它们结为亲家。

父亲喝了三盅高粱大曲,红扑扑的脸上就多了几个太阳。

母亲正在院子里切菜。阳光不敢打扰,只是在她的身后留下一串鸡爪的脚印。我的小侄子,试着摘下一朵阳光,戴在春天娇嫩俊俏的脸蛋上。

而我,却一直注意着,那些阳光,如何在一棵棵高粱和玉米的肩上,慢慢地挺直了腰杆。

露水是花朵说出的情话

不止一次地捂住自己的嘴:安静下来。

三十滴露珠落下来。三十个被群鸟带走的白昼露出来。

三十只晶莹的小灯笼,亮在每一瓣花朵的窗户上。三十条河流就坐在花朵和露水的床上,久久不肯睡去。

露水是花朵说出的情话。

风干净地落下,又抱着露水的心事,走遍月光下的每一个村庄。

一条河流迈着翠绿的脚步,急急地掠过一片花丛,然后就在一场雨水里害起了相思病。

月亮开始圆了

这是天空说出的,最饱含深情的一句话。

我看见树梢颤了一下,天空就把头低进了大地的胸膛。院子里的花穿上小棉袄,从隔壁伸过手来,捂住我的嘴:

一支歌还在心里挣扎着啊!

月亮开始圆了。温暖是月光孵出的蛋,在我的衣服、被子以及袜子上,破壳而出。

这一点点积聚起来的爱,我不说破。

我要挺身跳进月光的湖里,让她洗净我所有心灵的妄想和行为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