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慧:禅的性与性的禅
2009-11-23何林静
何林静
卫慧,70后作家,1995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做过记者、编辑、电台主持、咖啡店女侍。自编自导自演过话剧,参加“99国际超市艺术展”。著有《蝴蝶的尖叫》、《像卫慧那样的疯征》、《欲望手枪》等小说集及长篇小说《上海宝贝》、《我的禅》。部分作品译成31种文字,并登上日、英、意、德、法、美及西班牙、阿根廷、爱尔兰、香港、新加坡的各类畅销榜前十。现居纽约与上海,专职写作。
失明+失眠
卫慧的小说《上海宝贝》的封面把她塑造成一名高颧骨、身穿绫罗绸缎的公主。可是,当找到她住的地方时,进人一条黑暗的走廊,然后挣扎着走过住在底楼的三户人家所晾晒的衣服总会感到有点突兀。
而上了楼,走进卫慧那高贵典雅的公寓之后,一切才开始拼凑在一块儿,只不过公主这回几乎没有化妆,只戴了一条简单的项链。问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而住在楼底下的人空间却那么有限,她难道不觉得不好意思吗?卫慧说:“这是一种肤浅的道德观念,我没有时间想这方面的事。”说话间端起了咖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们这群陌生的访客,神情高傲而冷艳。没错,就是这样的感觉,这就是卫慧,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因为提到了房子,谈话便从“生活”拉开了序幕。
W=《环球生活》卫=卫慧
W:你的小说里经常出现都市夜景酒吧,所以在想象中,大家都以为你也是生活在这里面。
卫:误会了。因为基本上我是一个女作家,而不是像别的女歌手什么的,我是写作为生的女人,每天我苦写10小时是有的,这个东西不仅是脑力劳动,而且是一个体力劳动,所以很多时候我基本上都不出去玩。今天你们到来之前,我就在写东西。
W:写作也是一项体力活?
卫:其他作家怎么看,我不管,可写作对我来讲,体力方面的要求特别高,以至于我老觉得自己要晕倒。有时候写累了,我就戴上墨镜坐在电脑前休息。我眼睛都很近视,分别都有1000度,所以我觉得写作是在腐蚀我的脸,腐蚀我的青春。长久以来,我总是怀着一种失明或者失眠的恐惧。
W:既然感到恐惧,为什么还要继续?
卫:对于写作,我是又爱又恨,却无法离开。就像有的人抽烟喝酒上瘾一样,“吸烟有害健康”的道理谁都懂,可香烟依然在世界各地大卖特卖。
W:让我想到自己曾经对织毛衣和围巾上瘾,一旦织了就停不下来。
卫:我只会织围巾,有一次织了一条大概有20米长的围巾,我知道没有人会愿意戴这么长的围巾,也不知道送给谁,只是为了消遣,后来就挂到我卧室的天花板上了。
W:外界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你拿到了一笔庞大的稿费,并在美国买了套房子过着逍遥的生活,是真的吗?
卫:20万美金能在曼哈顿置房子吗?这话不可信。
禅是一枝花
尽管卫慧矢口否认自己在曼哈顿置房一事,但在最近这几年,卫慧大部分时间都果在纽约,这倒是不争的事实。也正是在美国,在远离了是是非非的大洋彼岸,她才能够真正静下心来读书,才疯狂地迷上了禅,并写出了《我的禅》一书。
在中国的时候迷亨利·米勒、迷可可·香奈儿,到了西方却反而迷上了禅。卫慧所热爱的东西,也许有些不可思议,也或许只是时机到了。诚如卫慧书中写到的那样:“时机一到犹如水到渠成。”
W:有读者评价《我的禅》只是在“性”的外面加了“禅”的外衣,你的作品没什么改变,你自己觉得呢?
卫:作者的精神状态与生活哲学在每个时期都是不同的,所以反应在书上也有所不同。我眼中的禅不一定是抛开一切去深山老林隐居,你照样可以穿时髦的衣服住在繁华都市里(所谓“大隐隐于市”),但你的内心一定要有一种致远的宁静,与对这世界的宽容与慈悲。禅在这浮躁的现代社会是一种态度,很终极的形而上的态度。
W:那你在美国到底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卫:纽约是个信息爆炸的世界!我也许会上午参加一个支持奥巴马的演讲集会,中午在曼哈顿的中心与我的出版商吃饭,下午参加一个刚戒了毒的朋友的改过自新慈善派对,傍晚去画廊看一个非洲画家的作品开幕式,然后再与一群朋友去印度餐厅吃晚饭,晚饭后去看一场一共才8、9个观众的德国默片《Metropolis》。在纽约住一天抵过在别的地方住一年。不过,再忙再累,每天一定会有至少半小时的禅坐,哪怕在长途飞机上,尽管飞机座位不是很舒服。
W;觉得修禅以后,带给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呢?
卫:整个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改变。以前我是白天写作、听音乐、看书、睡觉,晚上则化金属色的妆,戴上假发,跟朋友一道出去,“像一艘豪华的航空母舰”驶入夜色中的秘密花园。跟画家、经纪人、时髦产业的私营业主、甚至无业游民在一块嬉闹、交朋友。可现在,我居然越来越不习惯见一大群人,我喜欢一个人呆着,没有人群与电脑,只有阳光与大海。
W:曾经有记者报道你“要遁入空门”,是真的吗?
卫:人在一瞬间会有千千万万个念头闪过,有些人会把这些念头说出来,有些人不会,我只是比较诚实,我不在乎告诉别人我曾经有过的念头。当然,我最终还是没有入空门,也许有一天会,但绝不是今天。
与过去作别
修禅后的卫慧明显比从前低调了,也比从前成熟了。疯狂、愤怒、尖叫,这些都是卫慧过去爱用的词。那时候卫慧还喜欢一个词“恶之花”,她说她喜欢用精致华美的语言描写黑暗愤怒的生活。“我要恶之花,不要恶之草”,哪怕是恶恶地长出来的,也要是朵花。
不过这些词语如今已经成为历史。每个人都有愤怒,叛逆的阶段,但人总是会长大,人要学会告别过去。就像亨利·米勒,过去被卫慧视之为精神上的偶像,写作上的父亲、现在却已经很久没有读过。愤怒的卫慧已经不在,她甚至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迷恋物质。曾经,卫慧也是个购物狂人,有一阵子天天要买衣服、鞋子。但现在,她的注意力更多的转向了精神层面方面;
W: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卫:修禅以后,我对物质的要求降低了,穿衣服也变成了一件极其简单的事。现在我的衣服大多是黑或白,以前从来不穿的牛仔裤,也成了我喜欢的着装。
W:彻底与“奢侈”告别了?
卫:不再执着不等于完全放弃,我仍然喜欢Marc Jacobs、BCBG、Miss Sixty和BEBE的衣服。得道高僧也会爱吃奶油蛋糕,不是吗?
W:你脖子上的项链就价值不斐吧?
卫;好眼力!不过其实我也不知道它的价格,是朋友从阿联酋带回来的礼物,
W:你能用一句话形容一下真正的卫慧是什么样子的吗?
卫: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你刺我一刀会流血,你抱住我会温暖的人。跟你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