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记簿

利希腾伯格　黄灿然

我经常反省，到底伟大天才与一般群众的真正区别是什么?以下是我的一点看法：一般的个人总是遵循一般的意见和普遍的潮流；他把现时一切存在的状态看成唯一可能的状态，并消极地接受。他从不会想到一切事物，从家具的外形到最微妙的假设，都是由人类大会决定的，而他自己也是这人类大会的成员。他穿薄底鞋，尽管街上的尖石刺伤他的脚；潮流对他发号施令，规定鞋的搭扣必须延伸至脚趾，他便照做，尽管这意味着那鞋是很难穿得上去的。他不去反省，鞋的形式依赖他，并不逊于依赖第一个穿薄底鞋在坏路上行走的愚人。伟大天才则永远会问：“难道这不可能也是假的吗?”他总是要先反省然后才投票……

我观察到，狂热的抱负总是与不信任走在一起。

也许应把习惯称为一种道德摩擦力：它阻挠思想从事物表面掠过，而使思想与事物联系起来，使思想难以轻易摆脱事物的约束。

有些人与其说是天才，不如说是拥有某种才能，能洞悉十年甚或一个世纪的欲望，而不是等待欲望自己显现。

最有利于心灵平静的，无过于对什么都没有意见。

一本书是一面镜子：如果一只猿望进去，很难会有一个圣徒望出来。我们没有可以用来跟愚人讲的话。理解智者的人，本身也是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