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的多方博弈

尹一捷

文学一旦被打上“商品”的标记,就必须遵循商业世界的游戏规则,面对多方的利益博弈。在写手、读者和企业的多方博弈之中,网络文学是否将迷失?

写手和读者:卖方和买方

在很多写手眼里,网络文学是块大蛋糕。盛大文学也曾透露,其旗下有10名网络写手年收入过百万元,有几十名收入过10万元。

不过,“有的人是为了利,有的人是为了玩,有的人是为了乐。”姜斌告诉记者,扎进圈里的人,目的不尽相同。但无论是图利还是玩乐,任何一个踏足网络文学圈的写手,都希望作品能被更多的读者记住。

“我室友写的第一本网络小说是都市类的,文笔挺好,但编辑告知故事要改,不然不好卖。到第二本时,她开始尝试穿越类的文章,加入不少情色元素,就赚钱了,年收入30万元。”在大学时,杨立就是个网络小说迷。她偶尔写写网络小说,但只放在QQ群里供人交流,因为她不缺钱,就算是不工作,她父母也养得起她。

“写网络小说与写传统小说是完全不同的套路。必须要降下身份,不要再想着文学,只能想故事怎么吸引人。暴力是需要的,偶尔还要打打色情的擦边球。在内容的选择上,要更偏向于仙侠、异能、游戏、玄幻这类题材。”杨立说。

而更为重要的在于,写手要和读者搞好关系。“读者是你的衣食父母。”说到这里,杨立笑了笑,“写手有时候需要有言听计从的气量。”

“作品要经得起市场的考验。”姜斌告诉记者,在17K文学网中,被评为“VIP”的写手的文章,需要通过收藏量、点击量、订阅量等标准进行严密的计算。这套算法几乎是整个网络文学平台通用的方式。

不过资源是有限的,17K文学网采用重点扶持10个老作者和10个新作者、再关注100个潜力作者的方式来给网站输血。目前,与17K文学网的签约写手已经有好几万,要破土而出,并不容易。

当一个写手完成某篇网络小说章节后,在末尾通常会看到要求添加“求票”、“各位读者大大”、“跪求”等字眼。“在很多文章里,我们为什么会看到角色死而复生?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读者的要求,写手必须根据读者的喜好不停地调整文章,如果不符合读者的口味,小说便不会有人看。”马相武表示。

网络文学的创作除了要符合读者口味,更要有速度。

“大四的时候,我室友不上课,不出门,每天窝在宿舍里从早到晚地往死里写,能更新一万字。”杨立算了一笔账,如果按照千字两分钱的方式计算,订阅量超过两万人,月收入可就有10万元。

但在网络小说的浩瀚海洋里,能够保持一定的速度、并吸引读者的写手太少了。越来越多的“小白”(最低级的书友和写手)一头扎进圈里,冒了个头,出了本书—甚至还是“太监”作品(没完成的作品),便又迅速隐退,离开,一个子儿也没捞到,名不成、功不就。

写手与公司:一条船上的人

而本应与写手处于统一战线的网站编辑团队,也有和写手们僵持不下的时候。

“离开起点中文网,有很多原因,比如利益的分配、理念的不同。”对当年的“跳槽”,烟雨江南对此不愿多谈,轻描淡写地带过。2006年,17K文学网成立时,带走过一批在起点中文网大有名气的写手。

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2005年是网络文学极为动荡的一年。各大网站编辑们对作者不再是彬彬有礼,以“兄弟”称之,而是厉声呵斥,要求对方为网站的明天改变自己的风格。

这是一个以量产论高低的时期,对于投进来的稿子,很多编辑匆匆扫上几眼便束之高阁。甚至对一些成名作者的作品,编辑也以其内容过于干涩、没有卖点为理由,拒绝刊载。

“那个时候模仿成风,统一思路的作品不断繁衍,没有看点,没有新意。原创荡然无存,创意也不再是卖点,只要粉丝数量足够大,一切皆有可能。”该知情人士表示。

除此以外,网站编辑在拉作者加盟时,往往许下各种诺言,当发现该作者不能为网站创造效益时,立刻翻脸不认人。某些台湾出版商更为嚣张,先是高价拉走大批作品,但发现不能盈利后,旋即终止合同—反正内地的写手无法到台湾告状,出版商不用担心法律责任。

违约、赖账、色情交易,各种丑闻此起彼伏。有人试图改变,最终却发现无能为力,选择了黯然离开。网络文学不仅成了赚钱的工具,还迅速拥有了商品社会的一切特征,吸纳了传统商业领域内的一切黑暗。

而在这背后,一帮枪手和刷票公司悄然形成了一条灰色链条。有人将写网文形容为美国淘金热时的淘金者,而做枪手的是卖铲子的人。最后淘金的没淘着,卖铲子的赚了不少。

“工作室主要接买家的续尾稿件和长短篇稿件,或者是有完全大纲的新书稿件,最低一月的纯利润也有以前写书的五六倍、工资的10倍以上。”一家刚开业半年的枪稿工作室的“老板”告诉记者,枪手拿分成、刷票公司刷票在圈内是人尽皆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别做得太嚣张就行。”

不过到今天,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些改变,写手与网站编辑的关系已大为改善。

“我们和写手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姜斌表示,写手是网路文学网站的衣食父母,将这些人照顾好,他们才会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创作。在17K文学网中,编辑团队更愿意选择温和的手段来与作者交流,而非暗箱操作,暗中打击。

在对写手的包装和推广上,各个网络平台也更愿意投入重金。举例来说,新浪原创负责人向记者表示,为了宣传《藏地密码》,新浪原创选择全方位地打造该书,推广方式覆盖了出书策划、访谈、连线以及推荐大赛等方面。

此外,盛大文学在注重提升网络作家的知名度的同时,还与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联合办了“网络作家培训班”,并为网络作家建立专门的经纪人制度。“我们希望能给大家提供更好的创作环境。”侯小强说。

链 接

网络作协

8月底,由湖北诗人谷未黄、北京诗人周瑟瑟等发起的“中国网络作家协会”成为网络热门事件。活动发起不到一个月,已有500多名网络写手、网络作家申请加入。

目前,“中国网络作家协会”章程(讨论稿)正在论坛上供网友讨论修改。章程规定,凡在网络上发表原创文学作品、文学理论作品的作者,承认协会章程,遵守网上公德,经本人申请,协会创作联络部审议批准,均可成为会员,每人都有正规的会员编号。编号200900001的是发起人谷未黄,他不但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还是湖北省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秘书长。

虽然发起人周瑟瑟已向民政部提交了成立协会的申请,但他对成立的前景并不乐观。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新闻发言人陈崎嵘回应:“中国网络作家协会”要按照国家相关法规来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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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网络的无限空间给网络文学创作者带来不限字数的自由,但是繁荣和高产的背后,“注水”的隐忧却一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