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之痛
2009-11-13
世上有没有真的一见倾心、一见钟情?方方的回答是:有,太有了,但那只是刹那间的眼睛的反应。就像你的眼睛看到好吃的美味佳肴不自禁地想伸筷子尝尝一样,纯属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做实验没错,靠这点就想过一辈子,能有多靠谱?
方方至今也忘不了她见到刘刚的那个下午,那是在校园操场偏僻的一角,那是一个下午。秋天的阳光晒在她身上,那种温暖,让她说不出的惬意,她微眯起眼,哼着歌漫步享受着最后的校园时光。
“啊门前啊一棵葡萄树,嫩啊嫩绿刚发芽,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随着一阵悦耳悠扬的吉它声,好听的男声传进她的耳朵,听得出歌者在刻意模仿港台唱法,但显然不得人家的那种轻拢慢捻加绵软的吟唱要点,不但能听出北方的口音,甚至还能听出北方男人骨子里的那种野劲。但还就这种野劲,让歌有了点独特的味道,弥补了嗓音不够亮,略显低哑的不足。
方方正在这边听边琢磨,忽听有人在后面大叫:“刘刚,开会了!快!”
那边声音倏然停止,一个男生匆匆跑了过去,一晃之时,方方只记得他长得太漂亮了,白净的长方脸上最显眼的是一双相当灵活的大眼睛,他走得那么匆忙还没忘扫了一眼方方,那一眼很“毒”,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眼睛叽里咕噜的。让方方印象最深的是他还有着很多女孩都没有的红唇。他的五官可以用精致形容,却又没有女气,漂亮得让人过目不忘。
他的相貌,在同龄人中相当夺目,所以方方印象太深了。
那以后的几天,方方没事就去操场转一圈。可是不知是时间不对还是什么原因,她再也没有听到那个歌声,那个漂亮小伙人间蒸发一样,一直没有出现。
一个月后,她正无精打采地在食堂排队打饭,身后突然传来两个男生的对话:“嗨,听说你们大胜职高男羽,给丫打傻了?”“那是,打他们还有啥悬念?他们哪是咱哥们的对手,打得就是一个怂!”
“要打个联赛冠军这么拽还差不多。”方方觉得嚣张的声音有些耳熟,忽就有些不忿,头也没回跟同学甩了句,又故意让后面的听见。
果然,后面的嚣张声音凑了过来:“嗨,这位美女,激我们呢吧?要不下回……”
方方一转身,俄的那个神那!那个帅哥就在眼前!
春风顿时拂面,心花顿时盛开,饭菜顿时喷香,蓬荜顿时生辉!左也盼来右也盼,心中的人儿来到面前!
帅哥似乎也有感觉美女,一时竟也有些恍惚。
世上有没有那么种东西,看着好看无比,其实丑陋无比,并且让你就像吃了口特毒的墨西哥辣椒,从嘴辣到心,还得不停地淌眼泪?
方方的回答:是错误婚姻加家庭暴力
要不怎么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呢,岁数大看人就是准成,方方和刘刚“闪恋”之后,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父母的理由是:年级太小,相互还不够了解。方方的爸爸,就是他们学校的校长,她妈也是一个中学的老师。他们确实是打算让方方中专毕业后想法再读个本,她哥哥是博士毕业。他家不想让宝贝女儿早早走上社会工作。
可是方方来了后青春期逆反,越说越和父母对着干,那架势就是我的感情我做主。说一不想再念书了,二就非刘刚不恋了。
确实,他俩走在街上,那是绝对般配,男的帅,女的靓,要个有个,要长相有长相,特别是男的比女的更打眼。
方方也是从小在家惯得说一不二,这回更是死磕到底。给她妈急得犯了心脏病也没让她回头。
其实她爸妈有一个不愿出口的原因——他们觉得两家的家庭背景、文化水平、生活习惯一点都不接近,怕女儿以后日子难过。刘刚的爸原来是个司机,后来和朋友合伙做汽车零件生意,家里经济条件还可以,问题是这家人太粗太野蛮,爹常常不知啥邪火回家对老婆开骂,老婆跟他对骂再顺便伸手在他脸上添两道“彩”。父母孩子也经常打得一家五口人(刘刚有一哥一姐)三方开战全家对骂打成一锅粥。也有高兴了的时候,那就是连吃带喝,连哼带唱,真是又是秧歌又是戏。哪个父母能放心把姑娘嫁到这样无组织无权威无秩序的人家?
无奈方方就是死不回头,她妈哭也哭了,劝也劝了,病也犯了,啥用没有,更要命的是她都住过刘刚家了,只得由她嫁了。
还没等三天回门,方方就领教了这家的厉害。新婚第二天,刘刚家爷几个喝酒,眼看着刘刚喝得脖子都红了还让上酒,方方小声劝了句: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爷们喝酒,娘们别插嘴,再给我来一瓶,你,伺候局儿!”刘刚醉醺醺地说。
方方有些不悦,磨磨蹭蹭地不动地儿。刘刚顿时勃然大怒,“啪”一个酒瓶擦着方方飞出去。
刘刚的妈妈在一旁说:他不就想喝个痛快吗,给他喝呗,在自己家,就是醉了能咋的。
方方觉得委屈,说了句“喝多了伤身,”就进了里屋。
晚上,醉得东倒西歪的刘刚上了床,舌头硬着要亲热。方方躲躲闪闪不想让他碰自己,刘刚哪能罢手,俩人也不出声,在床上斗来斗去,刘刚恼羞成怒,下死手掐了方方一把,疼得她“啊”地一声大叫……
这胳膊上的紫痕回门时被方方妈看见,方方谎说晚上上卫生间不小心撞的,因为她有点近视,为了美不戴眼镜,确实以前在自己家时也有磕碰,将信将疑,也没法再问下去。
光新婚蜜月,方方就挨了三回打,都是说着什么没顺着他,脸一变,“动作”就上来,开始她还想撒个娇或理论理论,根本没用,一个小女子,能抵住男人的粗胳膊硬拳头啊。
蜜月还没完,她就明白了自己将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实在没脸和父母家人说,当初他们苦口婆心劝自己慎重婚姻,自己却一句听不进去,真是鬼迷心窍。
她也没脸和朋友们诉苦,人是自己挑的,耳不聋眼不瞎,为啥选了这么个不懂人语的粗汉,而且自己还贱得“送货上门”,让婆婆到处宣传自己儿子有能耐,校长的姑娘都倒贴上门来。
婆家全家都对当初她父母反对这桩婚事耿耿于怀,认为她父母瞧不起他们,所以遇到点啥事就翻旧账。她父母还真主动来串过门,结果他们不冷不热地,后来也就算了。嘱咐她自己好好跟婆家处,不说嫁鸡随鸡吧,也得善待公婆,他们根本不知道女儿已经在精神上成了“阶下囚”。
刘刚打人打得有点变态,一句话不对抬手就打,喝醉了更是得哪打哪,方方经常胳膊上一片青紫。后来变得一见他喝高就有点哆嗦,刘刚还偏就一喝完酒就找媳妇,找着了就找碴动手,不打得方方凄厉的叫几声就好像啥事没完似的,最后还得上床陪他,想干啥就干啥。
方方就盼他早点睡过去,一颗心才松开。
他们那时住平房,左邻右舍都知道这家有个受气的漂亮小媳妇,整天苍白着脸,瘦削,黑眼睛大大的,有些茫然。
经常的情景是天黑了,媳妇和婆婆做好了饭菜,全家人吃着,就听爹和儿子吵起来了,不一会,准听见小媳妇没好声地叫起来,夹着“啪啪”的挨打声,然后是婆婆的骂声,骂完儿子再埋怨媳妇几句,大意是那个驴子,你就顺着他点不得了,犟,最后挨顿打吧?
后来有几个岁数大的女邻居,一听小媳妇挨打就进去拉架劝说,小媳妇的日子这才有点改变。
大家奇怪,这家的儿子看着长得还挺好,不是凶神恶煞样,怎么这么打媳妇呢?
后来听他有时骂媳妇“养个鸡还能下个蛋呢”,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没有孩子,这也不是打人的理由啊,指不定是谁的事和毛病呢?
四年后,小媳妇生了个女儿,长得跟她妈一样漂亮,怀孕和坐月子时是小媳妇方方最轻松的时候,脸色也有了红晕,其实这小媳妇有份还算体面的工作。
有的邻居就愤愤不平,说这么好的媳妇,要搁我家,我得天天捧着,啥都不让她干,更别说打了。
别的邻居连忙制止:可别乱说,让她男人听见不给那女的找事了吗?
因为这些,院里的男的都不敢和他家媳妇说话,怕给她招灾惹事。其实刘刚还真没因为这些打媳妇,据有一次他自己酒后吐真言,他觉得以方方那么好的家庭和条件,为啥那么主动找自己?而且就因为跟她好,早恋,弄得自己早早套上小夹板,还在学校弄得好像拐骗校长的孩子有啥图希似的,更重要的是连累得自己的父母被人小瞧。我就是要叫大伙看看,我是不是图希她啥?打不跑,说明我有魅力,打跑了,我再找一个,啥都不差!
多么荒谬的理论,就因为要找一个自己的平衡,竟将自己本应最亲最爱的人伤害得这么重,心灵、肉体伤痕累累。
院里一位邻居的女儿嫁了心理咨询师,那心理咨询师常来丈人家,他说,刘刚除了受家庭粗鄙影响外,似乎有点像施虐狂,喜欢听女人哭叫,听完心里舒服,如果方方不是受虐狂,俗称“受气包”,早晚不是离婚就得出事儿。
可怜的方方,因为听了几句歌词就冲动,仅凭外貌就爱上了根本就不了解的人,而且一意孤行,爱了就不变,最后自己的人生乱糟糟。
几年以后,方方和刘刚离了婚,据说是因为有次刘刚酒后又跟她动手,女儿害怕极了,喊着:“坏蛋,别打我妈妈,”她从女儿惊恐的目光里终于明白,这个家给孩子的,除了暴力和恐惧,已经没有什么了。
她除了女儿,什么也没要。
她说她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将女儿养大,亲手交给一个她为女儿挑选的善良男人。
从此,方方和她妈都经常跟闺蜜说:女孩,不能下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