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时的爱

郑衍文

我在斯威士兰(非洲东南部内陆小国)工作期间，我们的国际医疗援助小组实行家庭巡视救助的模式。家庭医疗队包括了当地的几个护士，每天她们和医生一起坐上小卡车或小型货车，到那些最需要医疗救助的家庭去。

我每次随同医疗队出发之前，总要买些马铃薯、胡萝卜或是苹果，以便分发给我遇到的正在忍受饥饿的贫苦人。同时，我还一定要买上一袋子糖果来分给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因为我知道，在孩子的世界里，糖果是他们的最爱。

一天我们来到一个孤儿院。在一个小窝棚里我们遇到一个长着棕色大眼睛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坦子。我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糖果给她，她用当地的语言斯瓦蒂语对我说了些什么，身旁的护士给我解释道：“医生，她还想要一枚糖果，留给她的妹妹。”我说：

“当然可以。”于是就又给了她一枚。

然后我们又去看了一个患肺结核的病人，回来的时候又路过那个小棚子。我吃惊地发现，她手里还拿着我多给她的那块糖果。护士问了小女孩几个问题后、我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坦子今年7岁。两年之前，她的父母因为艾滋病而死亡。之后不久，她又被迫和她唯一的亲人，3岁的小妹妹分离了，因为她的小妹妹也被检查出感染了艾滋病。从那以后，坦子再也没见到过她的妹妹，但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每当有人送给她东西，她总是拒绝接受，除非给她双份的，一份给自己，一份留给她的小妹妹。而她一直不知道，她的小妹妹就在她们分离后不久也离开了人世。

在她居住的小屋的一角，我发现了一堆她为妹妹积攒留下的东西：有玩具小木马，有饼干，有糖果，还有已经干瘪的红苹果……

当我初到这贫穷落后的斯威士兰，看到这里的孩子总有一些陌生的感觉。我开始总以为这里的孩子和我们的孩子不同，或许他们感觉不到痛苦，或许他们感觉不到悲伤，或许他们也感觉不到爱。可是，现在知道我错了：他们正经历着深深的痛苦，但他们同样有深深的爱!

还记得当时一个护士试着去劝说那个小女孩，“如果有人给你吃的，坦子，你必须接受。即使只给你一个，你也要为了自己的健康和安全而接受。”可小女孩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那个时刻，我再也不能抑制住我的眼泪。我知道，希望和爱是她的所有，而这比任何其他东西都重要。我想起了老鹰乐队的一首歌，

“当我们饥饿的时候，是爱支撑着我们活下来”。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