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菅原道真讽喻意识的局限性——以《寒早十首》为例

曹正霞

【摘 要】本文通过对菅原道真的汉诗《寒早十首》中所体现的讽喻意识进行分析,从作者诗歌创作的主客观环境出发,探讨这种讽喻意识的局限性,从而更进一步的理解菅原道真及其汉诗创作。

【关键词】菅原道真 讽喻意识 局限性

被称为“日本学问之神”的菅原道真(845-903)出生于日本平安时代(794-1192),他是当时杰出的政治家、学者,同时也是位杰出的汉诗诗人。菅原道真常常被当作日本汉诗诗人中唯一得承白居易讽喻精神之人。但我认为,在菅原道真诗作中所体现出的讽喻意识,也有其一定的局限性。下面我就以菅原道真极具讽喻意识的代表作《寒早十首》为例,对道真这种讽喻意识的局限性做一初步探讨。

一、《寒早十首》中道真讽喻意识的具体体现

《寒早十首》是道真被贬赞州(今香川县)之时创作的五言系列,共由十首诗组成,收录于最能反映菅原道真文学才华及汉诗造诣的《菅家文草》第三卷中。以下是其中的两首:何人寒气早,寒早走还人。案户无新口,寻名占旧身。地毛乡土脊,天骨去来贫。不以慈悲系,浮逃定可频。(其一)何人寒气早,寒早卖盐人。煮海虽随手,冲烟不顾身。旱天平价贱,风土未商贫。欲诉豪民攉,津头谒吏频。(其八)从内容上看,其一写的是为生活所困背井离乡远走他乡的“走还人”。由于家乡土地贫瘠,胼手胝足辛劳一年却收获甚少,面对沉重的租税负担不得已舍弃户籍远走他乡。其八写的是赞州沿海从事制盐、卖盐的底层“卖盐人”,在烈日下不顾烧海藻所产生的呛人浓烟辛勤劳动。卖盐之利却最终被土豪强占,只有频频的向已与土豪狼狈为奸的官吏诉请。《寒早十首》另外八首分别写的是为逃避租税而沦为流浪者的“浪来人”、为充徭役辛勤种药却无钱买药治病的“药圃人”等等。总的来说,《寒早十首》所咏之事主要集中于与政治密切相关的吏治和民生两个方面。道真秉承儒家“兼济天下”的宗旨,将目光关注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贫苦百姓,为他们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而鸣不平。在这些诗作当中我们已经明显的感受到道真正在努力实践着白居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文学创作主张,想要通过自己的诗作反映当时的社会现状,以期统治者能关注吏治和民生。这种意识恰恰符合中国古代文学的一个重要特征——讽喻。而讽喻诗主要是表现民生疾苦,揭发政事国事问题为内涵的创作,其实早在先秦文学《诗经》当中就出现了大量的政治讽喻诗,这种创作也受到历代文人的推崇。至中唐时,在现实主义诗歌运动、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和积极参与者——白居易的影响下,讽喻诗的创作也掀起了热潮。但在当时深受白诗影响的日本汉诗创作中,我们却鲜见讽喻意识的影子。因为日本文学的最初创作者是与政治无关的宫廷女性、僧侣等阶层,这就决定了日本文学的“脱政治性”这一特征。而这种文学审美倾向决定了对白诗的受容上也就有意的避开了白诗中的讽喻诗,而只集中于与政治无关的伤感诗和闲适诗。在日本古代文学这样的氛围下能看到道真诗中所涌现的讽喻精神的思想火花,实在是非常珍贵。可是,从这种讽喻意识发生的主客观环境上来看,它其实也有一定的局限性。

二、《寒早十首》中道真讽喻意识的局限性

1.道真讽喻意识萌发的被动性

道真出生于硕儒世家,祖上三代皆为文章博士。他当时所处的年代正是日本律令制瓦解,以“关白”为首的摄关政治正在形成时期。政权全部掌握在以关白为首的外戚手中,统治阶级内部斗争非常激烈。道真虽出身硕儒之家,但时任式部少辅、文章博士以及加贺权守的道真并没有强硬的政治靠山。于是在886年的政坛动荡中,道真被贬赞州。在贬谪期间的艰苦岁月里,道真才真正看到了一个现实世界。彼时赞州吏治腐朽、盗匪横行、田地荒芜、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仕途上的失意以及在被贬之地的生活体验都拓宽了道真的人生经验。这段经历也成为道真体验白诗中所反映的现实世界的一个契机,同时这段经历也诱发了道真讽喻意识的觉醒,并最终创作出《寒早十首》等富含讽喻意识的作品。可以说,客观环境的改变使得道真有可能从另一角度去观察和思考现实世界的社会问题,也使得道真的讽喻诗创作有了可用的素材并使创作成为可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道真的讽喻意识的觉醒是一种被动的而非自觉的觉醒。体现在诗作上,我们能看到是道真的讽喻诗创作仅仅局限于他被贬赞州期间。这与白居易的讽喻诗创作背景有着根本的不同。虽然他们都有被贬谪的经历,但白居易的讽喻诗创作却多集中于被贬江州之前,他创作讽喻诗的初衷本就是为了“救济人病、裨补时阙”,是一种主动的讽喻意识的实践。

2.菅原道真讽喻意识的表面性

我们从菅原道真的诗作中虽然能看到讽喻意识的觉醒,道真也在诗歌创作中积极实践着诗歌“美刺”之功,但却缺乏深度。以《寒早十首》为例,诗人虽用大量笔墨描述了“走还人”、“卖盐人”等生活在底層的民众们的困苦生活,为这些贫苦大众的苦难生活和遭受的不公正待遇鸣不平。但是由于道真毕竟是出身于上层社会,自幼生活优越。两次遭贬谪的经历虽然让他有了接触下层贫苦大众的机会,但缺乏对吏治、民生的长期观察和思考,所以其讽喻诗的创作只是涉及到社会现象的表层,却不能深刻揭露导致这些现象的深刻社会根源。因而其诗作都是止于类似“不以慈悲系,浮逃定可频”这样的同情与感叹。绝不会出现白诗中“苦宫市也”、“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这样措辞激烈、毫无顾忌的猛烈抨击。

综上所述,《寒早十首》是最能体现菅原道真讽喻意识的诗作之一,了解它创作的客观背景也可以帮助我们更进一步的了解菅原道真的讽喻诗。虽然菅原道真在诗中所体现出的讽喻意识有其局限性,但不可否认的是,道真是日本当时诗人之中为数不多的能身体力行的实践“兼济天下”这一政治报负的人。就如同日本学者铃木修次所说:“在日本,若想要寻找一个既是杰出的政治家,同时又是杰出的文学家的人,除了菅原道真就很难一下子再想起别的什么人物了。”

参考文献:

[1]川口久雄[日].菅家文草菅家后集.岩波书,1969.

[2]铃木修次[日].中国文学と日本文学.东京书籍株式会社,1978.

[3]川口久雄[日].平安朝日本汉文学史の研究.明治书院,1990.

[4]高文汉.论平安诗人菅原道真.日语学习与研究,2002,(4).

[5]藤原克己.菅原道真与平安朝汉文学.东京大学出版会, 2001.2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