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月鞋”的美丽传说

翎　子

我和婆婆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究其原因，我这方面主要是母亲的去世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忌讳“母亲”这个称谓。按说母亲去世了，但是上天又还给了我一位婆婆，可以继续从婆婆那里得到母爱，但是我做不到。只要一唤婆婆为妈，一走近婆婆，我就想到去世的母亲，就心痛。再加上当初婆婆曾反对过我与丈夫的婚事，因此就更难对婆婆贴心起来。而婆婆呢，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见媳妇对自己冷淡，自然不自然地也是以冷对冷。当然。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坏到哪儿去。并没有闹翻过脸，只是表面上维系着客气，但内心里并不曾心贴心地对待对方。于是婆媳关系就这样僵着。

五一假期来临，由于老公要加班，出行游玩的计划破灭。那天，我把儿子交给婆婆照看，独自一人去逛街买些换季的表物。路过一家鞋店时相中了一款凉鞋，便买下。恰逢店内搞活动，买一送一，赠品是一双“闰月鞋”。店员一边帮我打包，一边热心地喋喋不休：我们五一假期做活动，现在买这鞋最划算，还可以顺带送母亲一双“闰月鞋”表孝心，你母亲穿多大号的鞋……店员不知已触动了我的痛处，没看到我因心痛而变了色的脸。我打断她的话，明确表示我不需要什么“闰月鞋”，并问除了“闰月鞋”有无其他赠品。店员稍作迟疑说没有。我又问不要“闰月鞋”可不可以在凉鞋的价钱上给予优惠，店员说不能。意思已很明确了：这双赠品“闰月鞋”，不要就是白不要。我有点不耐烦了，反正不要白不要，那就捎给婆婆算了。于是随意选了一款，考虑到婆婆脚小，要了37的鞋码，其实我真不知婆婆穿几码的鞋，全凭感觉。

逛完街返家。来到小区楼下，见婆婆正与几位邻居大妈在聊天，怀里抱着我三岁的儿子。小孩子眼尖最先发现了我。挣脱奶奶怀抱，迎上来就要抢翻我手里的购物袋，以为又给他买了玩具或是好吃的呢。结果这小人儿偏偏把那双“闰月鞋”抖了出来。我几乎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嗔怪儿子：快捡起来，那是送给奶奶的鞋。邻居大妈见状，就开始了你一言我一语羡慕地对着婆婆夸我这个媳妇；大妹子，你好福气啊!看你媳妇多孝顺，明明就是亲生女儿嘛。对呀，今年闰五月啊，时兴女儿送妈妈“闰月鞋”，可保健康长寿呢……看看这鞋，多好看。

在邻居大妈的集体怂恿下，婆婆只好当场试穿那双“闰月鞋”。巧的是，尺码刚刚合脚。千层底，舒适的面料，黑色的鞋面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富贵而养眼。其实，直到此刻穿在婆婆的脚上，我才仔细端详起这双鞋，还真适合婆婆。看着像是用心挑选的结果，其实只有我心里清楚，这只是碰巧而已。在邻居大妈满口羡慕的啧啧声中，我发现一向伶牙俐齿的婆婆竟语无伦次起来，只断断续续重复一句：我这媳妇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那一刻，我忽然有了懊悔。细想这几年，其实婆婆一直在照顾着我们这个小家，买房时婆婆拿出养老钱帮我们凑齐首付款；我生儿子那会儿同样是婆婆在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坐月子；帮我们带孩子；知道平时我工作也忙也累，从不有意难为我、支使我做家事……婆婆于我，一直都在尽一个母亲的所为啊!

当晚，婆婆做了一桌子菜，几乎都是我爱吃的。饭桌上还不忘向她的儿子炫耀我送给她的“闰月鞋”。婆婆给小孙子夹菜，又给我夹菜，边夹边念叨：你也多吃点，看这阵子又黑又瘦的，叫人看着心疼。语气分明就是母亲在嗔怪女儿。老公在一旁起哄：妈你偏心啊，有了媳妇和孙子就不要儿子了……全家人都笑了。再平常不过的一家团聚的餐桌上，竟有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而温情的氛围。我看看只顾给他人夹菜而顾不得自己吃饭的婆婆，又看看一脸满足的老公，再看看身边无忧无虑啃着鸡腿的儿子，我的心在欢呼：真好!这样的日子真好!我忽然记起我竟然从来没给婆婆夹过一筷子菜。于是夹起块肉放进婆婆碗里：你也吃呀妈，菜都快凉了。婆婆举着筷子的手一时竟愣在空中，随即看了我一眼，自顾笑了：“哎!妈吃，妈吃。”说着一口吞下了那块肉，几乎是囫囵咽下，还不忘评价一句：“嗯，媳妇夹的菜就是好吃!”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婆婆的头发竟然已白了那么多。心，就那样疼了。

吃罢饭，婆婆陪着小孙子在客厅玩耍，老公则陪着我在厨房洗碗。他悄声向我揭开了一个三年前的秘密：他问我是否还记得三年前他送过我一串珍珠项链，我自然记得，当时还暗自纳闷，一向不浪漫的他，怎么忽然玩起了浪漫呢?他只是吞吞吐吐说没别的意义，只是看着好看，就买下送给我。老公告诉我，事实上那是婆婆买给我的，也是按婆婆的意思才以他的名义相送。三年前的2006年，也是个闰月年，闰七月，当时也有个美丽的传说：婆婆在农历的七月，给媳妇买“转运珠”戴在手上或挂在脖子上，可保媳妇走好运。而在当时，我正处在事业上的最低谷……

那一刻，我心里有了一个打算：明天，再给婆婆买双真正的“闰月鞋”。我相信母亲在天之灵也希望看到我和婆婆现在这个样子，亲如母女，也希望我能继续享受到母爱，希望看到我幸福。

三年前，婆婆送给我一个美丽的“转运珠的传说”；三年后，我又还了婆婆一个美丽的“闰月鞋的传说”，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剩下的，唯有相爱，一家人，相亲相爱相疼惜。

编辑王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