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艾叶香
2009-10-20田春林
田春林
临出差的前一天晚上。爱人带回来一小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些蓓蕾青白相间,活像一个个小纺锤,又仿佛一群羞涩的小姑娘。我把它们挨挨挤挤地放进一只广口的高脚酒杯里,然后注满清水。
端午节的前夜,我终于结束了3天的舟车劳顿。轻轻推开家门,一阵清香扑面而来,芳香四溢,香飘满屋。在柔和的灯光下,那一群蓓蕾已绽放成一束芬芳洁白的栀子花。由于枝叶密度过大,这些怒放的生命已经被挤压变形,和童年时老家院子里那株随意率性开放的栀子花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记得小时候,母亲也常把栀子花养在盛满清水的碗里,然后每屋放一碗,母亲说栀子花的香味不仅可以避秽,而且能够驱蚊。不知为什么,我竟想起了日本文学家川端康成。倘若当年他夜间看见的是栀子花而不是海棠花,他那关于美的哲学思考会不会是另一番样子呢?这一夜,在栀子花的清香萦绕中。我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起开门,我发现自家门头上别着两枝带叶的“树枝”,青灰色的叶片微微向内卷曲,露出银灰色的叶背,叶子_片片耷拉下来。被剪断的生命已慢慢消散,但它们仍顽强地散发着特有的味道。说不清这种味道到底是香气还是异味。我想这应该是对门邻居大姐的杰作,她是一个和气、热心肠的人。一阵久违的温馨与感动从心头掠过,因为我已经有些年头没有看见过艾蒿了。
又是一年蒲草绿,又是一年端午节,没有包粽子,没有煮盐蛋,也没有炸糖糕。别在门头上的两枝艾蒿,就像来自故乡信札上的两枚沉重的封签,给我送来遥远温暖的问候。刹那间,我竟然不敢去触碰、拆看……
多年前的一个下午,阳光暖暖地斜照进屋里。阳光下,几个小孩屋里屋外不停地来回奔跑嬉闹,母亲则安静地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包粽子,只见她把泡好的竹笋叶一张张在腿上摊平,然后顺手拿起一根纳鞋底的棉线,搭在左手的两个手指之间,再将笋叶卷成漏斗状,右手再把泡好的糯米抓到“漏斗”里,待糯米将满时,她便把两端的笋叶压在一起,用棉线缠好系牢。粽子包好后,母亲再将它们放到大锅里,添水架柴,烈火烧开,文火慢煮,不久,整个厨房便粽香四溢。往往等不到吃晚饭时,几个小孩便早已被那洁白如玉、软糯香甜的粽子逗得满口生津了。
我时常能想起这一幕,场景一如多年以前那般温暖,可画面中的孩子、母亲的影像却随着年轮的增长不断地叠加、变化。勤劳温厚的母亲一年年地苍老了,那几个奔跑嬉闹的孩子早已远赴他乡成家立业,像被摘下的栀子花、被剪断的艾蒿枝,不过,他们并没有像栀子花和艾蒿枝那样凋谢枯萎,而是在另一片温暖的天空下,在异乡湿润的土地上,扎根生长,开花结果。
栀子花开艾叶香,误把异乡当故乡。儿女们终于迎来了人生的春天。可母亲却逆向行走,渐渐走向两鬓斑白的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