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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与桂林《救亡日报》

2009-10-13曹裕文

文史春秋 2009年8期
关键词:夏衍办报日报

曹裕文

《救亡日报》,本是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的机关报。由于日寇亡我之心不死,他们在占领上海、南京之后,继续南侵,因此,《救亡日报》也几经南迁,最后落户桂林。

迁入桂林的《救亡日报》,社长仍是郭沫若,总编夏衍。不过郭老的工作重心在重庆,担任文委会主任,无暇顾及桂林《救亡日报》,因此《救亡日报》的实际工作由夏衍运筹。

为《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争取合法”

《救亡日报》,1937年8月24日在上海创刊。它是经过国民政府批准的一张公开合法的报纸。那么,迁入桂林后是否还是一张公开合法的报纸呢?这一点,中共中央驻国统区代表团负责人、中共南方局书记周恩来明确地告诉夏衍,《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一定要“争取合法”。广州失守的前一天,即1938年10月20日,夏衍带领《救亡日报》11名编辑、记者等工作人员,撤离广州,在没有交通工具代步的情况下,经历艰难曲折,才于11月17日辗转步行来到桂林。他放下行李立即去找刚建立的八路军桂林办事处,向中共中央驻国统区代表团秘书长兼桂林“八办”处处长的李克农请示汇报工作。李克农见到夏衍就说,《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一定要“争取合法”,只有让广西当局“放心”,《救亡日报》才能在桂林站稳脚跟,取得合法地位。这就是说,《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仍有一个“争取合法”的问题。接着,李克农向夏衍介绍中共的老朋友刘仲容,大家讨论了《救亡日报》如何在桂林争取合法的问题。

按照周恩来、李克农的指示,夏衍的首要任务是为《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争取合法。为此,他于11月8日上午在刘仲容的陪同下,首先拜访了著名教育家、广西救国会的领军人物李任仁。李任仁对夏衍的造访,极为友好热情,以上宾之礼款待了他。在交谈中,李任仁代表广西救国会对《救亡日报》来桂林复刊,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和全力的支持,承诺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他。夏衍表示:我们来桂林办报,完全是从民族大义出发,不含一党一派的私利,也决不干预广西内部政务。对广西当局持友好善意的态度,拥护广西当局抗日、团结、进步的立场,请广西当局放心。事后,夏衍回忆说,李任仁“非常诚恳坦率”,我由衷地敬佩和感谢。

接着,夏衍在李任仁、刘仲容等的陪同下,一同来到广西省政府,对广西省主席黄旭初作礼节性的拜访。会见是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的。当寒暄一阵之后,夏衍把话锋一转,就说起《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的事,他说:“《救亡日报》是一张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的机关报,其宗旨是团结全国广大文化人共同抗日救国,这完全符合全国人民的根本利益,我想黄主席一定会欢迎《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的。”“欢迎,欢迎!”黄旭初接过夏衍的话说。

继而夏衍又说:“我们赞赏和拥护广西当局团结、抗日、进步的立场。”说到这儿,他停了停,然后接着说,我们“对广西内部政务保持善意的态度,也希望广西当局对《救亡日报》予以支持。”“那当然,那当然。”黄旭初接过夏衍的话,表示说。

这之后,黄旭初以广西省主席的名义宣布:为了使《救亡日报》早日在桂林与读者见面,广西省政府决定给《救亡日报》补助在桂林的复刊费200块大洋。一家外来报纸在桂林复刊,政治上给予合法地位,经费上慷慨解囊,这在桂系历史上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这样,《救亡日报》取得了在桂林复刊的合法地位,同时有了桂系经费的帮助,解决了它复刊时经费短缺的燃眉之急。

夏衍在拜会黄旭初之后,于当天下午火速赶往长沙,向周恩来汇报《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的落实情况。周恩来拉着夏衍的手说:“我已经接到克农发来的电报,你们从广州出来的情况,大体也知道了。报纸决定在桂林复刊,很好。”这样,夏衍在桂林为争取《救亡日报》复刊的合法性,得到了周恩来的充分肯定,正式批准《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

两次赴香港为《救亡日报》筹措资金

《救亡日报》迁至桂林复刊,是没有运作资金的,因此,它的复刊经费就成了一个首要问题。而关于复刊所需要的资金,周恩来在长沙就对夏衍作了明确的交代,要他们自筹经费。

夏衍与报社同事几经折腾,好不容易从广州来到桂林。桂林对他们而言,人地生疏,几经周折才找到住处,12个人安顿在两间小小的房子里,睡通铺。然而,在物价暴涨的情况下,要办起一家报纸真是难上加难,要落实自筹经费又谈何容易?虽然,当时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曾向《救亡日报》许诺,答应每月给报社津贴200元,实行上除1938年12月份领到过200元补贴外,以后再多次去领,他们就用“拖”和“赖”的方法,不再支付了。再说广西省政府经费补贴问题,他们虽曾资助《救亡日报》复刊费200块大洋,这对《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起了很大的帮助,但从整体长远上说,也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更何况广西当局没有承担经费的责任。再从八路军桂林办事处在经费上的帮助来说,他们自身经费相当紧张,没有钱,也就拿不出钱来支持《救亡日报》的运作,即使有钱也不便于支付。如果“‘八办津贴《救亡日报》,这个消息一传出去,这张以文化界统一战线为标志的报纸也就会被反动派叫成伪装的共产党报纸。”正好会给蒋介石抓到取缔《救亡日报》的口实,而使它遭到灭顶之灾。可见,“八办”是不能从经济上支持《救亡日报》的。面对现实,经费问题怎么样才能解决,出路又在哪里呢?经过两天的冥思苦想,夏衍找到了“八办”李克农处长,向他提出改“自筹经费”为“自力更生”,就是说既不向国民党要钱,也不向广西当局伸手,由《救亡日报》自身想办法筹措运作资金。这样,既可以解决经费问题,又可以摆脱别人的控制和约束,使《救亡日报》在桂林出版发行更为合法化,岂不妙哉!他的这个想法,得到了李克农的肯定和支持,旋即向在长沙的周恩来报告并得到批准。

为了自力更生解决《救亡日报》的运作经费,夏衍曾两次赴香港:第一次去香港是1938年12月3日从桂林出发,直至12月12日才到达香港。一到香港,他便马不停蹄地找到廖承志,把来香港的苦衷向他和盘托出。廖表示理解与支持,爽快地从海外华侨华人为祖国抗战募集来的捐款中,拨出1500港元给他,以支持《救亡日报》在桂林的运转。其实,在夏衍抵港前,周恩来就已发电报给廖承志,指示他拨一笔经费给夏衍办报。

1939年1月10日《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同年8月,其日发行量在2000份至3000份之间徘徊。其原因之一,报纸质量上存在问题。当时《救亡日报》没有自己的印刷厂,而是请三户图书印刷所代排代印。而三户图书印刷所是一家老厂,铅字严重老化,有的字残缺不全,印在黄褐色的土纸上,读者对一些字很难辨认。尽管《救亡日报》经过版面改革之后,无论是在内容还是形式上都有很大的改进与提高,然而由于印刷上存在一些问题,所以订阅《救亡日报》的读者并不是很多。为了改变这种状况,该报经理张尔华向夏衍建议:如果我们的报纸要有一个好的销路,“必须有一个自己的印刷厂”。对此,夏衍十分重视,欣然接受他的建议,决定自己办印刷厂,到香港买一副新5号字铜模。有了铜模,不仅可以自己铸字,而且还可以接受同行或其他印刷厂加工铸字,从中获利,增加收入,何乐而不为呢?这样,夏衍决定第二次去香港。

夏衍这次去香港,是1939年12月下旬。他从桂林出发,途经柳州、玉林等地来到广州湾。他在湛江买了一张去香港的船票。这次去香港,他吃够了苦头。原来他乘坐的船是一艘人畜混装的小货轮,船上禽畜排出的粪便与死的鸡、鸭、猪发出的臭气,混合在一起,刺鼻难闻,令人呕吐不止,加之这次行船又遇上强海潮,船在大洋中左右上下颠簸得十分厉害。好不容易才到达香港,夏衍拖着病体去找廖承志,向他倾诉衷肠,得到他的同情、理解与支持。当下,他在香港为夏衍购买了一副新5号字铜模。夏衍高兴极了,喜气洋洋回到桂林,旋即在漓江边的白面山找到一块空旷的荒地,盖了几间简易的茅草房,作为印刷厂的车间。接着,招收了10多名逃难来桂林的失业印刷工人和七八个失学流亡来桂林的知识青年,作为印刷厂的班底,办起了印刷厂,取名为建设印刷厂。这样,《救亡日报》有了自己的印刷厂,报纸的质量有了很大的提高,订户猛然飚升,突破8000份。

不断刷新版面,使之贴近民众

《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初期,每天的销量不超过2000份,这令夏衍焦虑不安。如何改变这种不死不活的现状呢?为此,他登门拜访了正在桂林的大出版家、大报人胡愈之、范长江,向他们求教,拜他们为师。他们也非常坦率、热情,对夏衍说:“一定要改变在上海、广州那种既不像杂志,又不像报纸的形式——那时的主要毛病是‘书生办报,不懂得办报的‘基本规律。”具体表现在喜欢登大块文章,发表议论,靠“名人”文章撑场面。除第四版“文化岗位”是副刊外,它的一、二、三版内容混乱,有时一篇文章占了整个第一版,把当天的重要新闻挤到二、三版,有时甚至无法刊出。为了改变版面布局,学习胡愈之、范长江的办书办报经验,夏衍决定从版面改革入手,建立“每日评报”制度。

所谓“每日评报”制度,就是每天凌晨印出来的大样,首先交给夏衍过目。他则从头到尾即从标题、内容到形式,从文字、误植到衍文等诸多方面都看一遍,然后用红笔一一批点,或提出个人意见或看法。经过评点之后,把这张大样贴到通道的墙上,发动报社全体成员参加评报。这样,报纸无论在版面、内容还是形式等方面,其质量都有很大提高,赢得读者的好评与赞誉,订阅《救亡日报》的读者,一下从2000份增至4000份,打响了版面改革取得好效果的第一炮。

在推行版面改革的同时,夏衍打破办报的陈规戒律,把每天发生的国内国际大事,简编成几百字至一千字的重大新闻。同时规定每天发一篇不超过1200字的社论,而且必须由他亲自写(外出、生病除外)。社论的内容有国内国际大事、抗战形势,直至社风民俗、群众生活气息等方面。他撰写的社论,“文风尖锐泼辣,富有强烈的战斗性”,如《无产阶级无祖国》、《祝福!友邦苏联》、《自力更生与外交》、《轴心国的崩析之兆》、《墨索里尼的梦破碎了》、《北方战局优势的展望》等等,“从不同角度剖析了当时的抗战形势,吹响了反法西斯的号角”。这样,《救亡日报》办得紧贴民众,代表了民众的心声,反映了与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人和事,受到广大民众的喜爱。因而它的发行量步步上升,达5000份以上。

国内国际的大事,是瞬息万变的。为应付变化无穷的大事,夏衍决定开辟“本报特稿”与“本报资料室特稿”的栏目。所谓“本报特稿”就是预约在桂林或香港、外省的政界与著名文化人,为《救亡日报》就某件大事撰写专稿。为引起社会关注,发表时,在题目上加上“本报特稿”的字样。如1939年3月10日,蒋介石在重庆召开第三届国民参政会,夏衍决定约请李克农为《救亡日报》写“本报特稿”《对第三届国民参政会的希望》。在国内国际大事上,《救亡日报》还不时转载延安、中央社、塔斯社的一些重大新闻稿。转载时,这些稿件中会出现新的人物、新的地点与新的事件,读者不一定知道,针对这一点,在转载后的第二天,《救亡日报》会出现一篇“本报资料室特稿”,简明介绍或解释这些人物、地点、事件,以增加读者对人物、地点、事件的认识与了解。这样,在夏衍的运作下,《救亡日报》不断刷新版面,使《救亡日报》更加清新尖锐,文章短小精悍,贴近民众生活,为广大民众所喜爱,其日发行量也从2000份增加到3000份、5000份,销路扩大到湖南、江西、广东、四川,乃至香港和南洋一带。

人尽其才,不拘一格用人

《救亡日报》迁至桂林时,只有12个人,且赤手空拳,其它一无所有。两年内,他们在桂林先后吸收一批从上海、江浙、两湖等地流亡来桂林的文化人,或是失业失学的知识青年。当时,报社所有的工作人员,除夏衍刚40岁外,其他所有成员都是30岁以内的年轻人,“从郭老起,到编辑、记者……都是摇笔杆子的书生,没有一个人当过记者”。用夏衍的话说:“都是‘杂牌军,或者叫‘散兵游勇。”

要改变这个状况,变外行为内行,使他们从“杂牌军”变为“正规军”,夏衍使出了3招:第一,办夜校,请胡愈之、范长江授课,解决编辑、记者的入门问题;第二,派出去,把年轻的编辑、记者派到桂林的大报社实习,去当大报社编辑、记者的助手,向老编辑、老记者学习,由他们手把手教他们;第三,在实践中锻炼,通过在实践中摸、爬、滚、打,边学边用,边用边学,在用中学,在学中用。通过锻炼,一批编辑、记者脱颖而出,如于逢、易巩等,就是从实践中锻炼出来的好记者。

《救亡日报》在桂林办得生龙活虎,既生动活泼,又尖锐泼辣,旗帜鲜明,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与夏衍人尽其才,不拘一格用人是分不开的。如周钢鸣,广西罗城人,早年参加北伐,投身革命。虽然他没有高学历,也不是编辑或记者出身,但他经过实践锻炼,能写一手好文章。《救亡日报》创刊后,夏衍聘他为报社记者兼采访部主任,把采访权交给他。如果夏衍外出,他会把《救亡日报》的临时处置权交给他和林林。例如夏衍第一次由桂林赴香港筹措资金时,就委托周钢鸣负责筹备复刊事宜。周不辜负夏衍的重托,把复刊工作做得有条不紊,得到社会各界广泛的赞誉。夏衍从香港回桂林途经柳州时,他在这里看到《救亡日报》在桂林的复刊号,立刻从头到尾仔细阅读起来,令他赞叹不已,当天晚上他极为高兴,“兴奋使我一夜不能入睡,我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后来因工作需要,八路军桂林办事处把周钢鸣调去广西地干校任指导员,夏衍真舍不得他离开报社,只是组织上要调他,他没办法罢了。

又如翁从六,原名翁毅夫,浙江宁波人。抗战初期,他在第九战区服务团做宣传工作。后来,陈诚把服务团美其名曰调来桂林休整,实则弄到桂林来遣散。夏衍获此信息后,立即把翁从六吸收到《救亡日报》。说起翁从六,夏衍早就认识他了,1931年在“白色恐怖”最严重的时刻,他们同在“左联”所属外围刊物《文艺新闻》共过事,且过从甚密。对于翁从六的为人,夏衍了如指掌,知道他为人精明干练,在同事中以和蔼可亲著称。这次,他来《救亡日报》之后,老朋友久别重逢,夏衍对他十分信任,让他担任相当社长职务的经理,统管报社的出版、发行、经营等业务。同时,夏衍把东奔西跑所筹集来的经费如数交给他统管,由他计划运筹。而翁从六不负众望,一心扑在工作上,工作耐心细致。他的特长是善于同社会各界打交道,比如《救亡日报》无白报纸,且市场早已脱销,他可以从《广西日报》那里借来二三十令白报纸,解决了《救亡日报》无纸的燃眉之急。在经营管理上,如果运作资金短缺,他会动脑筋想办法,积极筹措。当他了解到夏衍新近创作的剧本《一年间》正在定稿,就向夏衍建议公演。正在重庆的社长郭沫若获悉这一动议后,立刻从重庆来电,支持翁从六的建议,夏衍也表示赞成。《一年间》公演时,由翁从六担任公演主任,他指挥得井井有条。这次公演,由于剧本写得真实贴切,深刻刻画了剧中主人翁的爱国情怀,紧紧扣住观众的心弦,加之演员队伍一流,所以在桂林、重庆的公演场场火爆,获得成功。报社也获得一笔可观的票房收入。

1939年仲秋,组织上把翁从六从桂林调去孤岛上海,另从《新华日报》桂林分馆派张尔华来接替翁从六的工作。夏衍从各方面考察了张尔华,觉得他也是一个很好的同志,所以对他也是十分信任。其实,张尔华同翁从六一样,也是一位理财高手。他来到《救亡日报》后,提出开源节流,建议把每天销售剩余的报纸集中起来,按照时间的顺序,把一个月的报纸装订成合订本。这是一个创举。零星的《救亡日报》装订成合订本之后,分别在《救亡日报》、《新华日报》、《广西日报》与香港的《星岛日报》等报纸上,发布销售广告。广告刊出之后,国内国际不少机关团体,纷纷来函来电索取。此举,为《救亡日报》开辟了一条新的发行渠道,使《救亡日报》更加繁荣,蒸蒸日上。

机动灵活执行周恩来提出的办报方针

每家报纸都有它的办报方针。那么,《救亡日报》的办报方针是什么?它关系到《救亡日报》的命运。这一点,当《救亡日报》还在广州运转之时,周恩来特地把夏衍从广州召至武汉,就《救亡日报》的办报方针同他发表谈话。他说:“问题不单在销量而在于读者敢不敢看你们的报纸和欢不欢喜看你们的报。”“这张报纸是以郭沫若为社长的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的机关报,这一点就规定了你们的办报方针。办成像国民党的报纸一样当然不行,办成像《新华日报》一样也不合适。办成《中央日报》一样,人家不要看;办成《新华日报》一样,有些人就不敢看了。总的方针是宣传抗日、团结、进步”,“办出一份左、中、右三方面的人都要看,都欢喜看的报纸。你要好好学习邹韬奋办《生活》的作风,通俗易懂、精辟动人,讲人民大众想讲的话,讲国民党不肯讲的,讲《新华日报》不便讲的,这就是方针。”这就要求《救亡日报》既不能办成像国民党的《中央日报》,也不能办成像共产党的《新华日报》,而是介于国共之间的一种宣传抗日、团结、进步的另一类型的报纸,适合左、中、右三方面的人都要看,都喜欢看的报纸。对于周恩来规定的这个办报方针,夏衍心领神会,在主持编辑出版《救亡日报》中,呕心沥血。

要做到认真贯彻执行周恩来为《救亡日报》所规定的办报方针,夏衍认为必须坚定不移地执行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高举抗日、团结、进步的旗帜,在抗日、团结、进步上做文章。

夏衍认为抓住了抗日,就抓住了抗日人们的心声,从而赢得左、中、右三方面人的欢迎。据此,他在编辑出版《救亡日报》时,固然把工农大众的抗日活动放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作为坚定不移的宣传抗日的基本方针。但是,资产阶级的抗日其中包括以蒋介石为代表的欧美派大资产阶级的抗日言行,也要以特殊形式作适当宣传。比如1939年的“双十节”,他就组织了《国庆纪念特刊》,特刊称蒋介石为抗日的“最高领袖”、全国陆、海、空军的“最高统帅”;把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政府称作“我当局”、“我们的政府”。又如,从1937年9月22日蒋介石在庐山发表承认中共合法地位的谈话起至1941年元月,蒋介石策划发动皖南事变前止的3年多的时间里,《救亡日报》把蒋介石及其要员发表的抗日言论,作过10多篇专题报道,而且大多数放在头版头条的位置。对于地方实力派,如山西的阎锡山、广东的余汉谋、广西的李宗仁、云南的龙云、四川的刘湘等,《救亡日报》对他们的抗日言行都作了充分肯定的宣传;对于因抗战而牺牲的爱国将领,如蔡丙炎、翁照垣、郝梦龄等人的抗日事迹与爱国情怀,《救亡日报》作了广泛的宣传报道;先后发表了李宗仁将军抗日访谈录,高度赞扬了他在台儿庄战役上卓越的指挥才能,对于他的焦土抗战主张,表示由衷的敬佩。《救亡日报》的上述抗日宣传,国民党的《中央日报》是不肯讲的,中共的《新华日报》有些又不便说,而《救亡日报》都以它独特形式进行报道了,从而赢得左、中、右三方面人的赞誉。由此,《救亡日报》获得更多的读者。

夏衍认为团结是抗日战争取得胜利的保证。他反复说,在抗战时期,只要不是亲日派汉奸卖国贼,不论他们属于何种政治派别,都要把他们团结起来,共同对敌。基于这个原则,尽管蒋介石破坏国共团结,挑起事端,制造反共摩擦,但他还没有公开叛国投敌。因此,还要同他讲团结。如1938年1月1日《救亡日报》在广州复刊,为了团结蒋介石,夏衍通过周恩来,转告蒋介石为《救亡日报》题团结方面的词。蒋介石欣然同意,他的题词是:“救亡日报,精诚团结。”在复刊时,夏衍把蒋介石这个题词放在复刊号上的头版头条的显著位置。1939年1月10日,《救亡日报》在桂林复刊,夏衍要周钢鸣、林林重刊蒋介石的题词,尔后又配发八路军总司令朱德的题词:“坚持国共两党亲密合作,巩固与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夏衍这种精心设计与灵巧安排,突出了同蒋介石讲团结。这样,《救亡日报》既不像国民党的《中央日报》,也不像共产党的《新华日报》,别具一格,独树一帜。因而它获得左、中、右三方面人的欢迎,它的读者步步飚升。

夏衍认为在抗日战争时期,进步的标志就是推动与促进抗日。工农大众的抗日,是进步的中坚力量,这是不言而喻的。尽管此时及以后,蒋介石的反共步步升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是,蒋介石和他代表的政府稍有利于抗日言论,也应看作是一种进步。因此,还要团结他,这样做对抗日有好处。基于这一点,所以,发掘蒋介石有利于抗日的进步因素,就成了《救亡日报》一项特殊任务。例如1938年12月26日,蒋介石针对汪精卫“共同防共”的妖言,针锋相对地进行批判,他说:“在我们一致实行‘三民主义的中国,若再共同防共,完全是无的放矢。”接着,又说:“汪精卫说这话的目的,是想以防共名义,首先控制我国军事,进而控制我国文化以至外交。”蒋介石这段话,点出了汪精卫“共同防共”的要害。蒋介石这个讲话发表两个月之后,1939年3月10日,在夏衍的精心安排下,发表了李克农的文章,肯定了蒋介石的进步。

又如:1940年7月,蒋介石发表了《告全国军民书》,他在告军民书中提出,全国各党各派“务当一致努力,以实现‘三民主义为己任精诚团结”的口号。对此,夏衍认为这是蒋介石的一种进步。1940年8月3日,《救亡日报》转载《新华日报》的文章。在转载时,夏衍加上了一段按语:“蒋委员长这个口号应该给那平日讳言党派问题,甚至否认党派存在的少数先生们的实际回答,要求这些先生们,面对现实,承认现实,依照蒋委员长的意见,对各党派的团结有所尽力。”这里,夏衍肯定和表扬了蒋介石。他的这种精心设计与灵巧安排,使《救亡日报》既区别于《中央日报》又区别于《新华日报》,从而受到左、中、右三方面人的赞赏,它的订户一再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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