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圣贤多寂寞
2009-10-12张立桐
张立桐
光阴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比如:10年?20年?30年?
“耐得寂寞,偏不寂寞;耐不得寂寞,偏偏寂寞。”这是曾经一度十分喜欢的一句话,屡屡写在自己的新笔记本扉页上,开合一次本子,念上一遍,每每读后口齿似有特别的意味。
这句话是谁说的?徐悲鸿?张大千?齐白石?
有的话很简单,可是你会记忆一生。尽管,似乎你的人生和那话的意境并未有所关联,有的人见面未必多,联系未必频繁,但你可能也仍然会记忆一生。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些话,那些人接近你或者进入你的生活时,你刚好在经历一些特别的人生过程,假如他们可以带给你美好,你就不会忘记。
我常想,我一定是个自私的人,因为无论想起什么,我总是先想到自己,比如我喜欢的一首歌曲,一首诗歌,一个地方,一个人等等,所感所念的都是经由这个非我联想到自我,他们的存在对我而言似乎是为了证实,证实我确实存在着并且正在存在着。
而实际上,每个人,所过的都是自己的人生,我不过是一个直白和坦率的人而已,其实,谁记忆别人仅是为了别人呢?当你想到某个人的时候,迎面呼啸而来的是你生活过、经历过的那些岁月,经由这个人启动,那个时代的影像、味道、格调、品位、故事……闯过岁月的距离,掀开时间沉沉的雾幔向你走来……
我认识一个画画的人,他四岁开始跟随父亲学习国画,据说,当时他看到父亲在作画,而他趁着父亲忙碌的空档自己在一张宣纸上画了一条大鲤鱼,结果,他的人生从此结束了自由自在的日子,这条鱼虽然没有画上钓线,没有实质钓线的鱼却有着透明的“钓线”——这条鱼的嘴上结结实实的系着有着天才儿子的“父亲的希望”,于是“父亲的希望”成为最为结实与悠长的线索,一直牵引了35年,当他也养儿生子成为父亲之后,这条线索依然没有丝毫松懈,并且日益收紧起来。
也许,该提起钓竿看看,期待已久的成果究竟是飞天的龙还是一条体轻貌不端的野草鲤?
我记得他,因为他就是告诉我:“耐得寂寞,偏不寂寞;耐不得寂寞,偏偏寂寞”的人。这句话是写在他送给我的一本书《徐悲鸿传》的扉页上的。
我记得他,是因为,作为一个除了煮饺子之外不会任何炊事料理的人那唯一的“炊事本事”——煮饺子诀窍:“开锅煮皮,闭锅煮馅,出锅前点水”是他教的。我记得他,是因为他是那种无论去哪里都会啰哩啰嗦写信并且在信里偷偷放颗自以为“很帅很英俊”的小石子让邮局投递员捏着惶惑半晌十分期待收到信的人马上打开,看看这硬硬的一粒究竟是个什么的人。
我记得他,是因为,他似乎为了绘画而生,他不喜欢说话,所以你很难看得出他是不是生气或者情绪激动了。他表达情感的方式很奇特,他会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划拉出一堆宣纸,然后整幅整幅的在上面画,画完了挂满墙,等到整个房间墙壁无可再挂时,就躺在床上发呆,时间可长可短,人不理,饭不吃,如同聋子哑巴。
我记得他,是因为他很热心,一次是我抱怨掌握不好背景光线冷暖调子,话音未落,他“咻”的跑掉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怎么忽然消失了,他又兴冲冲地带着一本相册回来了,里面是他以前的色彩习作照片,然后不等你张口,就一张一张的给你讲解那些颜色,光影,冷暖的关系;另外一次是有关英文,我不过随口说英文缺资料,他就又消失了,然后带了一大堆足以令我心惊胆战的资料扔在我的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据他介绍“十分有才”的同学给我做英文补习老师。
我记得他,是因为他和另外一个学医的同学带走我生病的白兔子,说用针灸给兔子退烧,结果兔子一去不归。
我记得他,是因为有次我说外面街道上的白色夹竹桃花开的好美啊,第二天我还没睡醒,他就揪了满满一怀盛开的夹竹桃神情慌张地出现在门口,然后我说没有花瓶插啊,第二个周日,他从学校带了几个高高的绿色“花瓶”来,仔细一看,是用啤酒瓶加工的,可是,却无用了,因为听说夹竹桃有毒,早就扔掉了。
我记得他,是因为他总是提及一个雕塑系的扬州妹妹如何如何美丽可爱活泼大方,那瞬,他手拿香烟、眼神迷离、口水潺潺满是憧憬……
生命是一种美好的东西,生命又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说美好是因为没有什么比一个人在有限的生命内创造出无限的美更打动人,说可怕是因为生命原本比死亡更为恐怖,死亡是终止,而生命可以无限制的延续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当初想象中最为不堪的境界还要坏……
所以李白在《将进酒》中说: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艺术是什么?
李白的诗总是将人带入奔放奇特绚丽的诗境中,这是艺术之美,美在感同身受的思想共鸣,无论任何时代,人类对美对艺术的追求不仅仅源自于观感视觉上的刺激,那些流传至今的文化名篇或者艺术名作莫不更多的是因为精神的共鸣,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更多的渴望则是希求“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的知音。
理想和社会现实之间的反差并非李白一人“独享”,而能将这复杂情感表达的如此真实、直接、打动人心、富有魅力的只有李白。
“古来圣贤皆寂寞”也正是在佐证“耐得寂寞,偏不寂寞;耐不得寂寞,偏偏寂寞”的箴言吧!?
王朔在《千岁寒》中高声叫嚣:谁没年轻过,你老过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光阴的残酷之处在于,我们还没有察觉就已经老去了,年轻固然是一种新鲜和美好,可是“老”却让我们得到生活的积淀、情感的沉积、知识的积累、感悟的叠加、意义的感悟、人生的参详。
这些“老”的含义成为一种“资本”,一种艺术创作中酝酿精品的“原料”。
这个在青葱时代就被认定色彩感觉天分极佳的人;这个用绘画抒发情绪的人;这个有着35年画龄的人;这个被诸如我这种尖酸刻薄刁蛮跋扈没人性的人欺负了只会忍让和疯狂画画的人,其实他并没有老到王朔那么唠叨,他依旧沉默少言,不喜欢热闹琐杂的俗世俗务。他人生的快乐都来自于笔墨纸张的交流,他唯一喜欢的事情依然是把自己关在画室衣不解带、食不甘味、晨昏无知的——作画,他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自然的理解,对生活的理解,对情感的理解……
尽管,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记不清到底经历了多少次别离。
对故人,我们一次一次挥起手,微笑着或者忧伤地互道珍重。有一些别离,说再见,却是永诀。
我们走在自己人生的路上,并非总是有人陪伴,总是有些时候要一个人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
我和他之间有20年的距离。
他躲藏在自己的世界中,好像一个方外修行的隐士;但他分明又是一个典型的“好色之人”。游走在四方景色清秀山色宜人的空间中寻找“惊鸿一瞬”的绚丽。
他是否依然敏感?
是否依然保持着强烈的感悟能力?
是否依然对美的探索孜孜不倦?
是否仍然保有强烈色彩天分和艺术领悟能力?
这份“成绩单”能否说明他的成长?
先后两次获全国美展优秀奖。
先后入选全国美展两次。
十余次获得省市级特、一、二等奖。
多幅作品被选入《首届全国水彩画写生精品集》、《全国首届小幅水彩画作品集》、《中国写生作品选集》、《中国水彩》、《中国西部水彩画集》、《中国中西部青年美术家画集》等大型画册。
曾被授予“水彩画优秀艺术家”荣誉称号。
2006年个人简历收录于陕西省文化厅编纂的《陕西文化名人大词典》。
2008年10月被西安市文联授予第四届“德艺双馨”优秀文艺工作者称号。
2009年水彩画作品《白夜》获中国美协举办的“倡导绿色生活共建生态文明”优秀奖(最高奖)。
……
天分并非成功的主要条件,每个人内心都有很多宝藏,例如毅力和韧性,毅力和韧性并非所有人都拥有,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所成就。当天分、勤奋、毅力、韧性相加的时候,也许还需要一点点机遇,成功像一个喜欢捉迷藏的顽皮孩子,当明天变成了今天成为了昨天,最后成为记忆里不再重要的某一天,我们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时间推着向前走,这不是静止火车里与相邻列车交错时,仿佛自己在前进的错觉,而是我们真实的在成长,在这件事里成了另一个自己。成功就在你身边,在你行走过的路程中日益收集的那些东西里,积少成多到了一定规模,你感到负累和沉重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已经成功未必比寻找成功轻松。
一朵花,一茎草,或者一粒沙里可能包容着人类所有的情感和智慧。似乎,我们生活的寄托就是一朵花、一茎草或者一粒沙;似乎,花不仅仅是花,草不仅仅是草,沙也不仅仅是沙。而其实,花就是花,草就是草,沙粒就是沙粒。自然的容貌远比想象的要精彩和富有个性,人类的贪婪推动了历史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所以生活在肥浓的物质享受中失去了固有的清香和柔美,对物质权欲无限的追求使得整个时代“奴性十足”,奴性的根本则是我们失去了发现美的眼睛,目及之处唯有利益。
所幸,有一种人,他单纯而聪慧,执著而稳健,以理想主义的精神寻求纯粹的生活之美;
所幸,他有这样一种天分,天生对色彩的良好感受能力使得他能从纷繁复杂的无章中萃取精致震撼的视觉表现;
所幸,他有这样一种技能,以35年的中国画功力,调和透明水性绘画颜料,以西方水彩画技巧结合中国传统国画意境,表现人与自然除去杂质的精美。
尽管李白高呼:“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谁又能否认其酒仙之外诗仙的真实?季羡林老人生前说:“我在这里昭告天下:请从我头顶上把“国宝”的桂冠摘下来。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欢喜。”
自由身、真面目才是治学为师的根本,虚浮和泡沫只能妨碍真美、真性情的表达。懂得才慈悲,懂得才欣赏,懂得才珍惜,当我们看到那些色彩的纵横、光影的捭阖、笔触的扛鼎之力、线条的鬼斧神工,充满着浪漫主义色彩、丰富想象力、夸张又真实的豪情从纸张上喷薄而出的时候,也许才能真正体会“大道至简,大音希声”所蕴含的道理。
“耐得寂寞,偏不寂寞;耐不得寂寞,偏偏寂寞。”透过20年岁月的纱缦,似乎,仍能看到往昔那个头发乌黑,脸色苍白,身材颀长的青年尽管被风吹迷了双眼,吹乱了头发,却依然倔强的迎风而立的身影。
他叫田军, 35年画龄,他不老,今年刚刚39岁,现任陕西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协会艺术专业委员会常务副主席、西安水彩画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西安文理学院艺术设计系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