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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于市的心灵捕手

2009-10-10邓登登陈小波

数码摄影 2009年10期
关键词:茶铺悦来四川人

邓登登 陈小波

2003年来成都时,还能看见街巷边颇具规模的茶铺,人们除了喝茶闲述之余,擦鞋的、修脚的,看报的、玩麻将的,林林总总且都井然有序。一把竹椅,一手盖碗,我也曾享受过半日的安逸,那时就感叹“少不入川”这句话的真切。此后虽多次赴蓉,也不知道是我的忙碌还是成都的演变,那种纯粹市井的茶社似乎越来越难见到了。于是追悔当初没有多留点影像,摄影这玩意就是这样,身在其中时容易忽略,想起来时发现周遭已经改变。

很多成名的摄影师并不比谁聪明,他们的成功反而更显迂腐。他们会几十年如一日地拍摄同一个题材,例如陈锦。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陈锦就有意无意地将镜头对准了巴蜀之地的平头百姓,并借用一种最具市井特色的符号——茶铺——来展现民生百态。

“画鬼容易画马难”

在成都最热闹的春熙路背后,有一间幽然,闲适的老茶镶,名为悦来茶馆。这里曾经是川剧的圣地。老成都人都知道,悦来茶馆是有名的“川剧窝子”。它的前身是老郎庙,日时的伶人喜欢把唐玄宗奉为行业的始祖,而“老郎”正是前者的化身。由于有戏班常驻于此,慢慢地,老郎庙做起了附带的茶水生意。在这之后,经常在悦来茶馆演出的几个戏班合并成一个演出团体,这就是著名的三庆会的由来。据说在鼎盛时期,三庆会拥有演员300余人,其班底名角辈出,并囊括川剧中的所有角色,它的建立一举奠定了悦来茶馆在川剧界的地位。

此次采访陈锦,他便邀我到悦来茶馆一坐,相伴的还有《四川日报》摄影记者吴传明,吴传明是《数码摄影》杂志举办的首届“寻找中国数码摄影师”十佳,与我们杂志算是很有渊源了。

在宽敞热闹的茶馆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陈锦。他身材高瘦,脸廓清晰,俊朗的外表透露着一丝异域的神奕,绝对看不出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一见面,他送我一本去年刚出的新书——《茶铺》。这是一本装帧考究,内容详实的巴蜀茶文化精粹的集成。我在网上早就看到过,今日能拿在手中一览详尽,更觉爱不释手。中、英、日三种语言编撰,无论是文图的配比,还是结构的疏通,对于学中文,后又长期从事图书编辑,出版工作的陈锦来说,显得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回到陈锦这么多年的拍摄题材,简直单一地让人惊讶。早在1992年出版的《四川茶铺》,就被中国摄影界誉为关注地域文化最具代表性的影集之一,也成为。西南茶饮民俗文化研究经典。之后的《市井》以及这本《茶铺》,始终没有脱离这类主题的构架。可以说陈锦选择了一个极低的内容门槛,来完成一个极高的难度跨越。

上期我们介绍的摄影师杨延康,他所选择的题材例如《乡村天主教》、《藏传佛教》是一般人不敢企及的宏大命题,我们说他很有勇气。这次采访的摄影师陈锦,以如此司空见惯的题材入手,则让人觉得更有胆量。因为有句俗话叫“画鬼容易画马难”,越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敞敞亮亮的事物越不好描绘。陈锦有把握,所以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动摇过。

陈锦说他最开始用相机记录茶馆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80年代末的时候,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香港《中国旅游》杂志邀请部分城市的摄影师,拍摄全国“24小时”的活动,陈锦被选为成都的代表。用一天的时间来讲述一个城市的故事,陈锦很自然地选择了茶馆作为成都最具特色的代表。没想到这一拍却一发不可收拾,茶铺,茶倌,茶客,茶具,以及与茶有关的地方文化,川戏,评书,灯戏,傩戏,随着拍摄的深入,陈锦越发感觉到有一种记录的紧迫感,因为在逐渐深入巴蜀茶文化的过程中,已经明显感觉到它的转型和消亡。

在成都,常年拍摄茶馆的摄影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外地的摄影师也在关注这个题材。不同的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没有像陈锦这样系统,严格、有目的的进行记录。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也是需要不断重复、不断补充的课题。正因为这样,当年出版的《四川茶铺》在陈锦现在看来“局限性很大,问题很多”。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执着地仍以茶馆为题,常拍常新的原因。

世俗的榜样

题材是一个摄影师的生命,在中国改革开放后的这些年里,我们所熟悉的那些新闻纪实摄影师,他们的名字无不与他们的题材紧密相连。大家可以回顾到目前为止“流金岁月”栏目所介绍的摄影师解海龙与“希望工程”;胡武功与“四方城”,姜健与“主人”;杨延康与“藏传佛教”,各人有各人的一方天地。仔细研究这些拍摄题材,我们会发现其中一个似浅若深的惯性。那就是从题材中映射出来作者对社会、对边缘,对信仰的诉求,即使同是市井题材,更多的摄影师愿意以“市井”来阐述市井以外的东西。刘树勇在评论陈锦的世俗题材时强调:“他们(中国最具代表的纪实摄影师)的视线一方面集中于城市,侧重于关注表达中国城市化进程当中产生的社会问题……另一方面,则将视线集中于乡村。侧重于表现了中国的现代化城市化进程给乡村带来的新的危机和长远忧虑……”而陈锦的功力在于能彻底纯粹地以世俗为题,尽量屏蔽掉沉重的“意义”,转而追求一种轻快的解决方案。

其实拍摄茶文化的做法很多,不同的摄影师会有不同的方向。就以茶馆为例,可以把它作为一个道具平台,来横向观览不同地域,不同阶层。不同群体的饮茶区别。有几块钱坐一天的大众茶馆,也有消费上万的高档茶社;有把着一壶浊茶泡成白水的路边茶客,也有点了昂贵茶饮却滴水不沾的富豪商贾;有人喝茶是为了解渴,也有人是为了敛财;茶馆里可以拉家常,也可以谈生意。这样天南地北拍下来,一定很有趣,以茶馆为案,也反映了某些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

拿茶做题,还有一种文化的拍法。可以追溯巴蜀茶文化的源头,茶叶的种植、加工的过程、茶具的生产、茶叶市场的划分、茶农的生存状态、茶馆的形成,茶倌的训练,茶客的规模等等。如果说上面例举的第一个例子是一种横向的对比,那么第二种则是纵向的深入。这两种方案都是容易成功的做法。

但是陈锦没有这样去做,我想不可能是他没有想到,而是他已经抱有了一个明确的路线。这个路线就是世俗。他要在这个很不好讨巧的方法上做出成绩,并且刻意不把这个本身很舒闲的题材做得很复杂,很沉重。这是陈锦拿世俗给我们做的榜样。

安逸舒适的成都

四川自古被誉为“天府之国”,以成都为中心的川西平原,气候温暖湿润,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富甲一方。人们不需要太多付出,便可以获得基本的温饱。与北方相对恶劣的气候条件相比,四川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这种优势转化为老百姓的人生观中,就是他们对生活的乐观和享受。即使经历了2008年那场巨大的灾难,人们从悲恸中逐渐苏醒,反而更确证了好好“活着”的重要。

茶铺可以说是四川人享受生活的典型例子。虽然在全国,以茶显名的地域不少,但是谈到喝茶人的闲怡舒展,非川人不可。古话说“少不入川”是警示那些初离家园、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小心坠入四川这个“安乐窝”,消磨掉意志,泯灭了进取之心。而“谁做成都都不久”这句话,更从历史的角度总结了成都这把安乐椅,带给统治者的消极影响。优越的四川人在优裕的生活中,少了一种刻骨铭心的忧患意识,却多了一份乐天率性的闲情逸致。

由此,很多人得出一个结论:巴蜀之人好吃懒做,每天泡茶馆消磨时光。其实,四川人不但不懒,且勤劳而富有智慧,先把诸事打理好,然后再把自己弄舒服。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性情和生活态度。并不见得每天过着紧张忙碌的生活才叫不虚此生。而且,四川人喜好茶馆也是一种亲情的传承。陈锦之所以对茶馆这个题材如此偏好,也因为在这里可以回想很多旧时的时光。

在《茶铺》的序言中,他这样写道“多年前回到灌县老家,跟随素有坐茶铺瘾癖的幺外公喝过一次早茶。雄鸡刚一打鸣,幺外公便唤醒酣睡中的我,来到距家仅百米开外一座临街的茶铺。天色尚黑,街灯昏黄,行人稀疏,但茶铺里已是沸沸扬扬——喊堂的,问早的,茶船茶盖稀里哗啦的,浑然一片,仿佛全城人一天的生活从这里热热闹闹开始了。茶客之间一阵例行的寒暄之后,幺外公拣了亘古不变属于自己的椅子坐下来,泡上盖碗茶在东方既白的清晨,他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就像是一尊朦胧的雕像。幺外公向来少言寡语,常常会这样静静地心如止水般,在茶铺里坐上一整天,有时甚至连饭都忘记回家吃。此刻,从他沉迷的眼神中,我分明感觉到平日间少有显现,只有坐茶铺才流露无遗的对现实认识极大的满足。这次喝早茶的经历让我对茶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长时间地估摸着:是什么原因让幺外公如此迷恋茶铺?”

川人喝茶,但不好茶,不在茶叶的好坏,注重的是喝茶的氛围。当地人管喝茶,还叫“摆龙门阵”,这摆龙门典自古代战场用兵所摆的阵势,过去四川民间的说书人常在茶铺中讲述薛仁贵征东时大摆龙门阵的故事,其阵变幻莫测,复杂离奇,讲起来又曲折迷离,扣人心弦,故四川人将讲故事统称做“摆龙门阵,后来更引申为凡扯闲淡者均是摆龙门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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