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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比电影更动人:谈《追风筝的人》的改编

2009-10-09贺晓武

电影文学 2009年2期
关键词:追风筝的人电影小说

贺晓武

[摘要]人们对著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总是寄予很高的期望。电影《追风筝的人》由同名小说改编,但是它在三个方面不如原著小说:首先,在再现上因为缺少了重要细节,导致情节上经不起推敲,其次,在感情的细腻方面,没有能够表达出叙述者的真切体验:此外,因为没能把生活的复杂面展现,从而难以把深层的人性的残酷和复杂揭示出来。

[关键词]《追风筝的人》;小说;电影

由马克·福斯特导演的电影《追风筝的人》改编自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同名小说。在这里,我无意于指责改编的失败,只是想在小说和电影之间作出个比较。

我去年就看过小说,深为其中的故事感动,今年看了改编的电影有些失望,因为我发现电影不如小说。至少有下列三个方面比较突出:一是缺少一些关键的细节,导致情节上经不起推敲,二是在感情的细腻方面,没有能够表达出叙述者的真切体验,另外,因不能把生活的残酷和复杂的一面表达出来,从而没能表达出人性的残酷和复杂性。

一、真实的再现与忽视的细节

哈桑与少爷阿米尔度过天真无忧的时光,经常爬山,一起看夕阳,看电影,讲故事,甚至在树上刻下:“阿米尔和哈桑,喀布尔的苏丹”。然而,种族之间的仇视无形中加强了阿米尔的强烈的贵族认同,他心里处处流露出对哈桑的不屑。小说对于故事情节的来龙去脉,是相当细致地展开,让读者从细节中感受到生活的真实和合理的情感。

然而,在电影中,不知道导演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有把小说中的哈桑的“兔唇”的细节展现出来。其实,这个细节的缺少对电影产生了负面影响,观众很难看出阿米尔诬陷哈桑的原因。小说用细致的内心描写,揭示了深层的原因。阿米尔的母亲因难产去世,他认为父亲不爱他,只爱哈桑。因为父亲时常冷漠地对他说“走开,现在就走开”。还经常拿他们两个人进行比较,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喜欢哈桑。

在哈桑生日这一天,父亲送给他一个特别的礼物,请来了名医把哈桑的免唇修补好。这个不可或缺的情节对故事的发展有重要的推动作用。阿米尔一方面承认哈桑比他聪明、坚强,但是另一方面他还是感到嫉妒,嫉妒哈桑夺走了父爱。他甚至想:“我希望自己身上也有类似的残疾,可以乞换来爸爸的怜悯。太不公平了,哈桑什么都没干,就得到爸爸的爱护,他不就是生了那个愚蠢的兔唇吗?”

“兔唇”细节在电影中缺失无疑使观众看不懂情节发展的内在动力。在1975年的风筝节上,追风筝的高手哈桑为阿米尔追到了凤筝,却被信奉种族主义的阿塞夫和卡莫等抓住了。躲在暗处的阿米尔本来可以挺身而出使哈桑免遭强暴,事实是他逃跑了。其实,他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活动,内心邪恶的念头就是牺牲哈桑来重获与父亲亲近的机会。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得到父亲的赞许后的他,罪恶感也随之加深。

哈桑知道了阿米尔对自己的“背叛”,仍然真诚地原宥他。阿米尔却把手表和钱放在哈桑的枕头下诬蔑他偷盗。尽管父亲“原谅”了他们,但哈桑父子清楚阿米尔的想法,从此离开了主人,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正是因为哈桑的“兔唇”,使得故事的戏剧性和矛盾冲突得到强化。但是,导演把它删掉之后,没有看过小说的观众就无从找到阿米尔为什么背叛哈桑的根本原因,而这是故事的推动力,缺少这个故事情节后,我们往往没有办法去理解人物行动的动力。

此外,与阿塞夫在一起玩的卡莫死于油罐车里以及他父亲自杀的情节,也让我们理解了人生和人性的复杂。种族主义者被苏联入侵后,无法逃脱命运的摆弄,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被俄国兵鸡奸成为行尸走肉。最后闷死在油罐车里。

还有,电影没有把哈桑的儿子索拉博的自杀的细节表现出来,我想也是一个失误。对于电影中的索拉博精神创伤的表现并不突出,从而削弱了在小说中所表达出来的阿富汗儿童的苦难生活。

二、真情的表达与失真的体验

小说借助语言,电影依靠图像,因为艺术语言的不同,两者必然会出现不同的效果。正如我们熟知的那样,“虽然小说家也能揭示强烈的感情和情绪,虽然小说也确实能以比电影更复杂的方式来表达感情和情绪,但必须承认,电影表现感情和情绪要比小说更为直接,这就表明看电影一般来说要比读小说动脑少些而动情多些。”正因为如此,小说改编成电影的关键在于,要把无法表达的情感用图像的方式呈现出来。然而,我们发现在电影中,叙述者“我”的情感没有能够得到详细而完整的表达。

小说叙述时间是从2001年12月开始。从1975年开始到1979年离开动荡的阿富汗之间,倒叙与哈桑的情感纠葛。电影内容基本上与小说类似,不过回忆时间上往前推到2000年,而且把1978年前的事情浓缩在这一年里面,此外,索拉雅的过去也没有能够细腻的刻画出来。这样,小说表达的“阿米尔成长中的罪过与折磨”这个主题就无法凸现,因而阿米尔的情感历程就很难展现,更没有办法表达出那种复杂的心理体验。

小说一开始就点明我的内心,指出我的成长历程。“我成为今天的我,是在1975年某个阴云密布的寒冷的冬日,那年我12岁……回首前尘,我意识到在过去26年里,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荒芜的小径。”贯穿小说的是叙述者的忏悔和对自我的反省意识,因此,叙述笔调沉静而忧伤。把叙述者即童年的阿米尔渴望父爱而背叛友情、追求爱情与掩盖罪过、父亲的高大与过错娓娓道来,把真相与谎言、感恩与救赎揭示得淋漓尽致。难能可贵的是,这一切都是放在复杂变动的历史大背景下,从容平和讲述着复杂而动人的故事。正如美国杂志《出版商周刊》的文章评价所说的那样:“巧妙、惊人的情节交错,让这部小说值得瞩目,这不仅是一部政治史诗,也是一个关于童年选择如何影响我们成年生活的极度贴近人性的故事。……同时兼具时代感与高度文学质感,极为难能可贵。”

有人评价小说时,把阿米尔长达26年的成长之旅概括为“寻爱—爱殇—背叛—救赎”。应该说,这是很有见地的观点。阿米尔生性敏感,但是,他的内心始终在良知和罪恶之间徘徊。他以为逃避现实就可以得到内心的宁静,然而内心的痛苦却始终没有消失。

如果说小说以叙述者的情感自然地流露的话,那么,电影在这个方面是逊色很多。电影本来可以用画外音的方式来表达这种思绪,但是导演以一种冷静客观的方式拍摄。

在电影中,2000年夏天,阿米尔接到拉辛汗打来的电话,他既是父亲的好朋友也是写作的鼓励者,然后去巴基斯坦,被要求把哈桑的儿子索拉博从被塔利班控制的阿富汗救出来,这样就能够使他重新做回好人。同样,阿米尔为什么会对爱人以前吸毒和有男友的经历能够表示宽恕,主要原因就在于他对哈桑的内疚,因为他觉得索拉雅失去贞操的过失与他的罪恶相比无足轻重。所以,他救出索拉博后就把以前自己卑劣对待哈桑的行径宣泄出来,以获得心理的平衡。

再者,当阿米尔在救索拉博的时候,他被拉塞夫用拳套狠揍,他不但没有感觉疼痛,反而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这

种体验真实而感人。可惜,电影对此都忽视过去。

本来,电影应该用画外音的方式拍摄,但是,导演没有把这些内心的情感用影像展现出来。令人心动的故事,在小说中表达得淋漓尽致,但是电影的处理方式却没有办法让观众满意,毫无疑问,这是电影改编的一个缺点和失误。

三、深层的意义与逊色的电影

作者的经历与阿米尔有些相似,因战乱随外交官的父亲移民美国。正因为他的身份,许多读者把小说看成作者的自传,并冠之以后殖民文学,把它视为作者对美国文化的认同。然而,我认为这部小说深刻的地方,在于对极端处境下人性的复杂进行出色的叙述。

在某种程度上说,这部电影因为导演主观意愿的限制,使得它没有能够表达出小说的深层意义。因为“电影导演的风格表现在他对全部电影技巧的独特运用方式上;电影大师在选择拍摄角度、镜头段落、外景场地、形象和象征时,其用心之苦和思虑之深是绝不亚于文学家(如海明威或福克纳)在选择单词、句子、段落、明喻、隐喻和群象时所下的工夫的”。我们知道电影改编的难度,但这并不能成为电影改编者逃避批评的理由。

这部小说曲折隐晦地表现了人性的复杂,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普通人的大爱大恨。作者没有因为对故土的爱而回避阿富汗社会的种种不公和丑陋,他努力理解每个人不同的生活选择,真实而细腻地凸现出他们的恐惧和快乐。阿米尔的父亲是小说的重要人物。他与阿里的妻子偷情。但为了不身败名裂,他冷落合法儿子阿米尔而看重私生子哈桑,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恶。他经常教育阿米尔说:“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没有比盗窃更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后来,我们发现,在阿米尔眼中无比崇高的英雄父亲,其实就是一个内心充满愧疚的偷盗者,他偷了哈桑的知道真相的权利。在电影中,他的形象无疑没有得到充分刻画而无形中被削弱了。

作为故事的主人公哈桑,充满着悲剧性。母亲对他的“兔唇”痛恨不已,生下他不到一个星期就离家出走。按理来说,他对母亲是痛恨的,但是,母亲穷困潦倒投奔于他时,他仍然收容她。懦弱的阿米尔眼看着他遭受强暴,他并没有责怪;即使被诬陷,仍然忠诚于阿米尔。毕竟,他自始至终对阿米尔充满着感激之情,有着手足情深的岁月,这是他一辈子珍爱的友谊。他为《沙纳弥》里父子的故事唏嘘不已,说明他天生的怜悯之心。哈桑永远为别人着想,“甚至连伤害坏人都是不对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好的,因为坏人有时也会变的。”拉辛汗求他回来照看主人的房屋,他勤勤恳恳地劳作,甚至为了房屋不被塔利班占据而被杀掉。他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私生子,他的悲悯与忠心是阿富汗人民的美好愿望的折射。

他的儿子索拉博,遭受了家破人亡和性侵犯,虽然被救却害怕再次沦为玩物,沉浸在恐怖状态竟然割腕自杀,即使到了美国仍然无法摆脱自闭的处境,这是小说刻画得相当出色的人物。尽管阿米尔陪他放风筝,让他的脸上绽开了久违的笑容,但如此惨痛的记忆注定会伴随他整个一生。

与之相反的反面人物阿塞夫的性格也是比较复杂的,电影中把他的拳套省略掉了,同时省略掉这个残忍的家伙对手下人指示不要干扰他与阿米尔的决斗的细节。这是电影改编的又一个小疏忽,因为有这个细节,阿米尔和索拉博才能死里逃生,而阿塞夫的性格也丰富起来。

“从文学作品到电影改编不是局限于对于原文故事的或多或少的忠诚度,也不是对其内容简单的重复,而是改编本身,一次文学创作活动。在这个尺度内,它把原作分裂又融合,甚至它还加入了一些其他的要素,因此,它把原作的深奥本质大大地作了必要的修改。……改编不是简单地从一部作品到另一部作品的转换,而是创作另一部有自己深度、自己活力、自己自主权的新作品。”我们希望,导演能够把原作的精髓展现给观众。

需要说明的是,电影虽然有些缺陷,没有能够表达出小说的厚度和深度;但是,他对小说的内涵基本上把握住了。不管是风筝比赛的习俗,还是塔利班对通奸者惨绝人寰的惩罚;不管是普什图人和哈扎拉人的种族冲突,还是苏联入侵阿富汗的战争,电影以阿米尔的回忆为主线,把这些主题有机地融入叙事中去,既再现了阿富汗人国破家亡的痛苦,也曲折地表达了阿富汗人流亡美国的尴尬境地。电影仍然呈现了近三十年来阿富汗所遭遇到的战乱和暴政,以及在这个苦难的国家里那些勤劳善良人民的坚忍与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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