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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李叔同——弘一法师的精神世界

2009-09-29

大家 2009年11期
关键词:救国弘一法师李叔同

谢 涛

摘要:李叔同——弘一法师是一个迷团,在他看似截然不同的角色背后,却折射出那个时代中国人的追求。特定的精神气候决定了特定人群的思想,而这种规定性在李叔同——弘一法师身上尤其明显,他是一个精神家园的远行者。

关键词:历史的背景精神气候规定性

一个是风华正茂的留日学生,一个却是专心向佛的空门高僧,从李叔同到弘一法师,不知是前者成就了后者,还是后者成就了前者。历史总是与它相对应的人物有着某种规定性,特定的精神气候决定了特定的历史人物,李叔同——弘一法师就是一个精神家园的远行者。从他生存的历史背景到特定的精神气候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李叔同到弘一法师这个角色转变的轨迹,他的精神世界。

一、历史的背景和思潮

十九世纪末的中国,如果没有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可能永远沉浸在世界大国的迷梦中。空前的民族生存危机,使得中国旧有儒家思想的那套思维方式遭到了破坏,这种思想的最大缺陷在于它是以维护皇权为目的,从而根本忽视个体的力量,只是试图让民众听命于几个少数当权人物,靠压抑所欲来取得社会平衡。但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世界却是一个崇尚“竞争”和“力量”的时代,强大帝国对弱小国家的征服与掠夺就如同生物圈中“弱肉强食”一般必然。社会竞争的法则就是优秀群体互助得生存,低劣群体互斥得消亡的法则。个人的命运与集体、国命运紧密联系。每个个体能力的增加,就是这个民族和国家“竞争力”的增加。在这种精神气候中,中国知识分子的痛苦挣扎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将不得不摈弃旧有“谦逊平和”的价值观,转而接受“物竞天择”的价值观。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中国思想界也是一个繁荣时代,各种救国学说此起彼伏,各领风骚。

滥觞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中国思想界的“宗教救国说”,试图用宗教的力量来完成“唤醒民众”的使命。其中,大成佛教成为当然的选择:它强调通过自我修行来拯救自己,同时,为了解救他人,不惜牺牲自己。这种“渡不尽众生,誓不成佛”的自我奉献精神和“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大无畏牺牲精神可以用来培养当时中国人所缺乏的爱国主义情感和社会责任感,为了一个共同目标形成合力而一起奋斗,实现中国的富强。由于宗教的神秘主义和传统信仰力,在中国具有广泛的社会基础。

除了“宗教救国说”,当时还盛行的“艺术救国”说,把艺术当成进行国民思想启蒙,或有效改造国民精神的手段,认为艺术不仅可以“表见文化”、“辅翼道德”、“救援经济”而且可以“使人有合群之美德、有进取之勇气、有爱国之热诚”,如果“我四百兆同胞,若能合群,能进取,能爱国,则内足以谋公益,外足以杜列强之窥视,国未有不勃然而兴者!”①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早年留学日本的李叔同毅然选择了艺术科,开始了他作为一名艺术教育家的救国道路。这些早先学习艺术的前辈与后来的学习者不同,那种为民族复兴,国家强盛谋出路的使命感要远远大于他们所学习的艺术本身。他们总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艺术当作一种“救国救民”的手段了。这种思想在李叔同所撰写的文章《图画修得法》中表达得很清楚。李叔同认为:“绘画可以养成绵密之注意,锐敏之观察,确实之知识,强健之记忆,着实之想象,健全之判断,高尚之审美心。”这是绘画对智力的效力;“凡卑污陋劣之欲望,靡不扫除而淘汰之,此图画之效力关系于智育者也”;并且“习绘画者在外写生,吸新鲜空气,运动肢体,手挥目送,神为之怡,此又图画之效力关系于体育者也。”为达到上述目的,李叔同在另一篇《水彩画略论》中,向国人介绍了一个新画种——水彩,此画种因其“与吾国旧画法稍近”因此“以浅近切实为目的,以助中国自修者一功。”看得出他欲借水彩画之力来促使绘画者德、智、体全面发展的良苦用心。

二、特定的精神气候和人生道路

李叔同出身富贵,年少也曾轻狂。1905年,李叔同求学日本,临行填《金缕曲》词中道:“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切,几技衰柳,破山河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凄风眠不得,度众生哪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传达的正是这种焦虑、痛苦而又愿自我牺牲的爱国情绪。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人生道路上所遇到的挫折,加速了李叔同对早年所信奉 “艺术救国”论的转变。首先,盛极一时的“艺术救国说”没有多少社会基础,艺术种种的“效力”被夸大了,被神话了、扭曲了。在当时历史环境中,艺术“效力”对贫弱中国社会所产生的积极作用是极其有限的,很难想象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的中国人,他们的品格心智仅靠“艺术效力”可以实现,而李叔同自己对社会变革中所遇到的困难并没有多少思想准备。“览落红之辞枝兮,伤花事其阑珊”,在现实的挫折面前(也包括他的家庭问题),李叔同的人生轨迹走到了另一端的弘一法师。在李叔同——弘一法师看似截然相反的角色背后,有二种信仰的力量起到了关键作用:首先是艺术,其后是宗教。无论作为艺术教育家的李叔同,还是作为律宗高僧的弘一法师,其实质,都是民族主义的爱国知识分子,对社会前途的探索。可以想见的是,宗教对人类行为、欲望的约束力以及对心灵的慰藉感化力是艺术感染力达不到的,在动荡时代这层作用更加明显。弘一法师摈弃禅宗,殚精竭虑与于律宗苦修,自然是用心良苦。从“艺术救国说”到“宗教救国”说的转变,在李叔同的人生经历中则是李叔同——弘一法师的这两个符号的演变了。早年信仰的“艺术救国”是一种正方向的、挽救式的个人努力,这种努力的符号是李叔同;而佛教所宣扬的“安祥平和、博爱仁慈、与万物共处、无所不爱、与世无争”的精神信念却是负方向延伸的,这种努力的符号则是弘一法师。和同样受“宗教救国学说”影响的谭嗣同慨然赴死,谈笑自若的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以“下地狱”的无畏气概,实践这种入世的宗教理想来相比,弘一法师圆寂之偈是:“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完全是一种澄沏透明的极静世界了。1937年,当日本开始侵略中国的时候,在泉州承天寺食堂,弘一法师潸然流涕,极痛苦地对弟子说:“吾人所吃的是中华之粟,所饮的是温陵之水,身为佛子,此时此刻,不能共纾国难于万一,为释迦如来张点体面,自揣不如一只狗子,狗子尚能为主守门,吾人却一无所用而猶腼颜受食,能无愧于心乎!”②在兵戈扰攘,性命须臾之际,弘一法师四处奔走,弘法之念愈炽,反以萌生“为法舍身”的志向,这种非暴力的“安慰受渚痛苦惊惶忧恼诸众生等”的所作所为,重复的仍然是李叔同这个符号的爱国梦想,和早年洋洋洒洒的“艺术救国说”相比,此时的李叔同——弘一法师则显得更加“精进”,他试图以一种“舍身饲虎”的殉教精神来赎免国人“宿命轮回”之中所遭受的这场浩劫。感人归感人,在列强对暴力的崇拜和掠夺的野心尚未消磨、受挫之前,弘一法师“愈炽的弘法之念”所能寄托的理想与深度也仅仅如此而已。

丹纳在《艺术哲学》中说过:“必须有某种精神气候,某种才干才能发展,否则就流产,精神气候在各种才干中作着‘选择,只允许几类才干发展而多多少少排斥别的……而时代的趋向始终占统治地位。”从李叔同到弘一法师,就是那个时代精神气候的某种选择,尽管这种选择在今天看来是如此悲壮。所幸的是,佛国净土里由此多了一位智睿的高僧,所憾的是,艺术星空从此消逝了一颗璀璨的巨星。

参考文献:

[1]曹布拉著 《弘一大师艺术论》.〔J〕 .西冷印社. 2001. 49.

[2]金梅著《悲欣交集 弘一法师传》.〔K〕.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 . 519—520.

作者:

谢涛 宁波工程学院建工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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