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光头发微》的联想艺术

敏锐的杂文家能用锐利的眼光来观照社会现象,并能透过一些看似平凡的现象,进行冷静地思考,给人一个触目惊心的启示。此文就从“剃光头”这一平凡的生活现象落笔,谈到了社会中存在“弄权”的这一重大的社会问题,以小见大,发人深省。文章在材料的运用上,发挥了丰富的联想,从剃光头联想到古今中外事情,各种材料信手拈来,随意挥洒,如行云流水。

从联想的内容来看文中主要表现为两种联想。一种是相似联想,即由某一事物或现象想到与它相似的其他事物或现象,进而产生某种新设想。本文由剃光头联想到掌权,谁手里拿着剃头刀,谁就掌握着“剃头权”;谁掌握着剃头权,谁就可以决定你剃光头还是剃平头。由此联想到如果有人掌握了用人权、分配权乃至更大的权利,也像这位理发师耍权弄权利,百姓就会深受其害。还有一种是对比联想,即根据事物之间存在着的互不相同或彼此相反的情况进行联想,从而引发出某种新设想的思维方式。文中旧社会理发工人被人歧视和石达开以平等亲切的态度为理发师写的对联就是此种联想;还有古代去掉头发是一种刑法和现在许多国家罪犯剃光头是一种习惯也属此类联想。

从联想的作用来看一般分析都认为这些联想文字谈天说地、道古论今,看似闲笔,实质上进一步丰富了作品的内容,开掘了内涵。如果没有这些材料,从剃光头直接说到掌权,作品内容不免单薄,结构也没有回廊曲道,说服力和感染力会大打折扣。这些分析都不错,但这些联想到底和作者要点明的主旨到底有何关系,很多分析都是含糊其辞,没有说得很清楚,本文试图做一点详细地分析。

本文最突出的联想内容主要集中在第一、二、四段,具体分析就可以看出这看似信手拈来的三段文字,却极好地展现了作者的深厚的杂文功力。

首先看文章的一、二段。作者从清代“留头不留发”,清代的留学生回国后要装一根假辫子,联想到鲁迅的《头发的故事》,既然讲到头发,很自然地说到理发师,并指出旧社会理发师的社会地位低,受人轻视。为此作者特意提到石达开有关理发师的对联,此联语意双关,虽包含杀机,却耐人寻味。联句以疑问式处理,巧用疑问代词“几许”、“如何”,如向世人证明手段,显出作者英武、洒脱的英雄气概,符合作者的身份和心态,为联语增色不少,被后人称为联中佳品。在这儿提到这幅对联的用意关键在“平等亲切极了”一句中,作者之所以大加赞叹,重要的是赞赏石达开作为一个王爷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瞧不起理发师。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本文的话题就是剃光头的报道,在报道中,我们可以看出新社会理发师的社会地位发生了质的变化,理发师手中也有了权,但他又如何能倚仗这种握剃头刀的权轻视他人呢?由此可见这样的理发师在骨子里仍有城乡的等级观念,他现在瞧不起“乡下佬”,不想想以前理发师是如何受人歧视的。而那些所谓的“掌权人”,不过就是觉得自己手中有权,就可以高人一等,就有了等级的观念,这样联类引申,就有了依据,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再来看看第四段。这一段的联想也很丰富,作者联想到古代一种刑法叫“髡”,联想到许多国家的罪犯也剃光头,这些联想和主旨有何关系呢?其实这些内容是在阐明理发师对剃光头认识不清。历史上虽然曾有剃光头的罪行,但隋唐以后就废止了;现在许多国家罪犯剃光头,不是刑罚,而是出于习惯或便于辨认;大胆假设,罪犯剃光头也许出于卫生考虑。综合以上几点,剃光头已绝无政治、人格因素,只是一种客观的普通的生活习惯。理发师不能认清这些道理,认为剃光头是低一等的。他轻视乡下人,才会认为“乡下佬”只配剃光头,在他的心里,还是在城乡之间画了了一道线,而他之所以可以这样做,这样想,关键在于他的手中有握剃头刀的权利。

因此可以看出作者的联想看似散漫实则有序,对文章的主旨和结构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从主旨具体来说原因有二:第一,文章的题目为“剃光头发微”,这“发微”二字就要求文章不就事论事,应当就“剃光头”这一话题,加以发挥和联想,否则文章就显单薄。第二,一、二两段引述的内容,也是作者感情的流露,尤其在旧社会理发师地位低下,受到社会的歧视,作者为之鸣不平。同时也为下文理发师拒绝给一个“乡下佬”剃平头这一事形成对比,突出作者对这一社会现象的愤慨。从文章的结构而言,如果文章只保留读者来信和结尾谈掌权这两部分,开篇就显仓促,缺少引述,显得突兀。没有四五段的分析,古今的对比论述,结论就缺少说服力。同时这样也不符合议论文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结构要求。

本文善用联想,挥洒自如,让人拍案叫绝,这当然来自于作者深厚的知识积累。联想需要丰富的知识,如果知识贫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联想是难以展开的,即使能展开,也是乱七八糟,让人不知所云。所以要让学生真正懂得联想的艺术,就要把此文丰富的联想分析透彻,因为这不仅是一篇杂文佳作,也是一篇极好的写作范文。

吴京华,教师,现居湖北恩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