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浓浓的芭蕉绿

汪云飞

我家现在住的这栋房子刚建成时附近是一片荒地,就一栋房子孤零零地立在这儿,显得空旷冷清。夏天的晚上,西面的墙晒了一天骄阳,散出的热量使房间里热得像个蒸笼。我常常被热得一个晚上醒来好几次。为了降温,有人提议我们在靠西墙的位置栽几株芭蕉。

这种芭蕉不结果,即使结了也成熟不了,可它的生命力极强:一年下来,就能长出坚硬结实的秆子和青翠欲滴的叶子。第二年,树冠就有两三米高,又绿又宽的叶子挨挨挤挤,向四周伸展。到第三年便枝繁叶茂了,成了一片浓浓的芭蕉林。这片芭蕉林不仅遮挡了酷暑的骄阳,还为我们新添了满眼的浓绿。

几年后,建筑商把那一带地皮买下。眨眼工夫,便雨后春笋般的矗立起一排排房子,还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汝河贵族城。通往贵族城的大道就挨着我家的西墙。芭蕉林因为不在规划之内,竟毫发无损地保留下来,成为这条道旁一处亮丽的风景。不少靠外出打工挣了钱的人在这儿买了房子,包括从乡下来的农民,都摇身一变成了“贵族”。住贵族城的许多人从这儿路过时都夸这片芭蕉林漂亮。芭蕉林长得茂盛的时候,有不少女孩子、男孩子在这儿嘻嘻哈哈地拍照,一些时髦的少妇也依偎在树干上涂脂抹粉、搔首弄姿。

因为这片芭蕉林,我和我家的房子让不少人羡慕。

后来,出现了问题。原来,芭蕉这种植物适应性极强,第四年、第五年便神使鬼差地疯长。我老爸怕芭蕉的系根钻进墙里,日后影响房子的安全,就找了把砍刀,费了不少力气,砍了其中的几棵,满以为这样可以遏制它们的猖狂。谁知,过了几个月,小芭蕉苗又一棵棵露出鲜活的脑袋,且生长的速度惊人。老爸一气之下,恶狠狠地把芭蕉树砍了个精光。

旁人不解,试探着问我,好端端的芭蕉林为什么要砍掉?一位在环保局上班的小伙子还开玩笑地对我老爸说,老师傅,你砍掉的不仅是风景,而且是一种良好的生态环境。一群退了休、喜欢在芭蕉树下拉家常的老妈子也说,怪可惜的,一个“绿色氧吧”没了。

我和老爸左说明又解释,他们才说了这样的话:墙基是要千年万载,可这东西你光砍地表上的是没有用的,就像割韭菜,过几天就又发出来了。我理解他们的意思,可是,斩“蕉”除根有那么容易吗?你知道这些芭蕉树苗是怎么来的吗?

我爸有个患难与共的战友,转业后没有回邻县老家,分配到我们县文化局当了局长,局长有个老乡在土管局当局长,土管局局长有个同学在建设局当局长。爸爸的战友见我们一家7口住一间矮屋就私下里找了他们。

有一天,爸爸的战友反剪着手来到我家,说我们家可以在汝河滩上建栋房子。当时这儿还是一片沼泽,蛇鼠猖獗。我爸说,你莫非又要我守戈壁滩哦。老战友扶着我爸的肩膀说,人要有长远眼光,说不定过几年这里就热闹了。

房子就这样建起来了。

不久,老战友的老乡、土管局局长老雷当上了我们县的副县长。有一天傍晚,爸爸的老战友与雷副县长在汝河边散步时路过我家,进门在我家里坐了一会儿,由于太热,出了不少汗。雷副县长说,你明天来我家挖些芭蕉栽在西墙的角落里,既遮骄阳,又添风景。我爸一听有道理,第二天就趁热打铁从他家院子里弄了两棵回来,七手八脚地栽下了。几年后,这里便有了一片芭蕉林。

有人说:雷副县长这人口碑好,办实事。你们通过这些芭蕉好容易建立了联系,这应该是个“无形资产”,连根铲除了芭蕉,若是他再来你家,看不到芭蕉林,他会怎么想?

我和老爸想想也是。有的人与领导八杆子打不着还绞尽脑汁攀亲,我们好不容易因芭蕉与雷副县长建立起来的联系岂能一刀砍断?可是,留下它,让它肆无忌惮地疯长,墙肯定是要受影响的,对此,我们左右为难。

经考虑再三,最后我们还是决定每年春上砍一次。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