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
2009-09-25
浪掷青春
因为在两份工作的犹豫期,我过了一段闲得可耻的生活,去超市买斤葡萄都非常郑重其事。这种状态两年前在广州有过一次。当时我总是第一天洗床单第二天洗被套第三天洗牛仔裤。这样就会觉得每天都做了件大事,没有浪掷青春的恐慌感。我还挑广州最长的公交线路来来回回坐,以伪造自己忙于奔波的假象。这件事情搁北京就很容易,只要在上下班时间坐上横跨长安街的公交车,一天就没了一半,另一半正好睡觉。
“浪掷青春”这个词我是在桑格格的《小时候》里学到的,原文是“每次说起‘浪掷青春这个词,我就想象着自己把青春像扔铁饼那样扔了出去”。铁饼我没有扔过,但扔铅球我从没有及格过,所以我认为自己的青春扔不了多远。当然关键是手上已经没多少青春可扔。
有个等着出国的女同学最近跟我状态相似,不过她是用每天在朋友开的淘宝店上忙碌8个小时浪掷青春。有一天她哀伤地找我倾诉,网上的仙姑说她结婚太早,可能会婚姻不幸。我连忙安慰她:39块钱的仙姑有什么好信的,起码找个390的嘛。后来看她博客才知道,仙姑是在淘宝上找的,支付宝付款,两人聊天用的淘宝旺旺。单凭这一点,我就认为她的铁饼扔得比我远。
还有个去了德国某小镇的女同学扔得更远。在做家庭主妇期间她写了数量庞大的色情小说以自娱,把男男女女各种可能组合都写了一遍。写到实在没什么可写,她就高高兴兴地回国了。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浪掷青春的可能性,简单地说就是什么都不干。购房前我认为自己起码可以浪掷5年,在老家找个小镇,每天喝盖碗茶、打麻将以及写小说。把写小说加进去,可见还是浪得不太彻底。真正感觉到自己浪掷了青春甚至人生,是有一天跟朋友聊天时,我痛苦地说,“看来这辈子我是得不了诺贝尔文学奖了。”他抚慰我,“那你就得个茅盾文学奖吧。”
我总是用月供数存款数加上年龄变量这一综合函数来打消自己浪掷的冲动,有意忽略我也曾经没有房子,以及最简单的饭菜就可以养活我的事实。《小时候》里,桑格格为了躲避黑社会前男友的追踪,休学来到北京,力争要打入影视圈,惟一的本钱是她拍过猪饲料广告。这样的故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了,这大概是因为我从没有拍过什么广告,以及我的前男友们居然……居然没一个来自黑社会吧。
嫁台湾去
我家对门有个“女子部落”,起先自称“怨妇俱乐部”,都是离了婚的,自然有些闺怨,也算名副其实。她们准备扛着这名称去民政局社团科登记,听说我专搞协会工作,就来向我咨询。我说这名号肯定登不了记,有违精神文明。
过了个把星期,问她们名字起得怎么样了,她们说:大家一致同意叫“台湾婆娘候选者之家”了,明后天去做牌匾。
“候选者之家”的领导是叫会长,姓李,前年离的婚,老公投入一个“骚货”(李会长语)的怀抱,把她和房子都给扔了。她会拉拢人,能把半个城的离婚嫂嫂都叫到家里打扑克、搓麻将、卡拉OK。
我起先以为把大家集合起来嫁去台湾,是李会长发布的假新闻,没想到是真的。这阵子我几乎天天看到高高瘦瘦、矮矮胖胖的汉子在她家里进进出出,都是一嘴叽里咕噜、呜里呱啦,一个字听不懂。起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后来才想起他们说的是在电视里听到过的闽南语。这些汉子都是台湾客商?
“我都快配成10对了。”李会长抽出一时半刻来我家报告新闻。她打开了防盗门叫我瞧,果然她家沙发上、地板上,东一对、西一对,都是女人坐在男人大腿上。“嫁到台湾去好啊,不出三五年,指定是百万富婆!”
不管怎么说,操闽南话的汉子是越来越多,来的嫂嫂也越来越多。李会长跑来说:“我要挂牌子。我弄了一副对联,上联是:嫁到台湾去;下联是:睏到台币上;横批是:观念大解放。”我笑道,“我帮你改一字,叫观念大解套,如何?”李会长说:“好好好,这个更好。”
没想到的是,这些嫂嫂嫁台湾得花4万块钱。有个常跟我老婆打麻将的“麻友”,来向我老婆借钱,我才知道嫁台湾去不太容易。出嫁还得自己出4万?这位嫂子说:“值啊,干啥事都得先投资是不是?投资大,收益才大嘛。”看来她也是观念大解套了。
我们这个小城市,那么多人嫁去台湾,再推算一下,咱们大陆这么多城市、这么多离婚嫂嫂,台湾哪有那么多汉子呢?
实际上李会长这“台湾婆娘候选者之家”百多嫂嫂一个也没嫁过去。事情穿帮了,那些操闽南语的都是咱们福建人。李会长跑了,不知去向,两年多没见她回家了。
你是什么型号?
亲爱的木木:
我爱上了一个大我10岁的男人。我向他表白,他说我小,一时冲动。但他看见我和他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会生气地说我做了幼稚的事,说你什么时候才长大。有一两次他莫名其妙亲我!我说,“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亲我?”他说,“觉得你傻傻的很可爱。”
几个月后,他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我不信,我们仍保持每晚通电话,大部分是我打过去。后来他规定我晚上9点后不许打电话骚扰他。
我做了一件糟糕的事,我把我们间的事告诉他好朋友了,他好朋友骂了他一顿。之后他说他深深地被我伤害了,他最相信的人出卖了他,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们的关系跌到冰点。
我开始为事业奋斗。可我还是时刻关心他、在乎他。他跟我说过,我们是在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也跟我说过他欣赏我,但注定不能给我什么。这些我都还记得。我想,是不是我离开,见不到他会好些呢?还是等,等到他结婚才放弃?但他不结婚我的日子很难受啊。
难以放下
亲爱的放放:
一个男人不接受你,给出的原因是你太幼稚,那么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确实想寻找一个跟他阅历相当、能平等对话的灵魂伴侣,而很不幸,你不在他的觅偶范围内;要么他其实是个猥琐男,喜欢索女或者富婆,所谓爱心责任心只是个玩笑,你虽不在他觅偶范围内,他也不介意拿你开心解闷儿。
要搞明白他是哪种,你见见他女朋友就行了。如果他女朋友谈吐大方、深沉智慧,没你可爱但是绝不幼稚,具备你所不具备的素质,那你就死了心吧。一个人喜欢什么样的人是设定好的、写在他体内的程序,你跟一程序较劲有什么用?如果你惊讶地发现他女朋友还没你成熟智慧,你可以怀疑这男人说过的无数令你念念不忘的话都是屁话。
如果一个男人喜欢的是跟你完全不同的型号,就算他不跟这个型号的某一个产品结婚,也会跟这个型号另一个产品结婚,终究轮不到你这个型号。
如果这男人对型号其实并无特别爱好,拣到篮里都是菜,那你能做的,是从所有青菜中脱颖而出,成为最白的大白菜,或最圆的卷心菜。
如果你实在是不肯放弃,从表彰真爱无敌的角度出发,我可以对你痴痴地等略表支持,但建议在等的同时,也别耽误了别的——修身养性、勤练武功,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成功的机会没准大一些。
朋友丛生
有人说朋友是人生最大的财富,至理名言!我就是通过发现和嘲笑朋友们的缺点才获得巨大心理满足的。与此同时我也靠出卖朋友谋取一些蝇头小利。不过朋友们对我也这么干,所以说做朋友的前提是志同道合。
是马克•吐温那家伙说的吧,要伤你的心,须得你的敌人和朋友携手合作:敌人负责诽谤而朋友尽快传给你听。老实说,我很多朋友热衷的就是这个。不过他们还有另一种伤害我的方式,就是向我炫耀他们的每一点成绩。每当他们开始夸耀,我就得担当起嫉妒的义务。
当然,如果有了心烦的事,他们也一定会对我袒露胸襟,将所有压抑和苦闷打包,一股脑儿塞进我这个特大号情绪垃圾桶,直到看我彻底崩溃,才如释重负地扬长而去。
朋友们还经常关心我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比如我头天才装了一颗假牙,到第二天早上已经妇孺皆知。那戴假发的朋友更不得了,连卖菜大妈和的士司机都晓得他外号“张秃驴”。前不久我和老婆吵了几句,其实就是争执饭后该喝红茶还是咖啡。这事给关心我的朋友知道了,可不得了,他们轮番上阵,连哄带吓让我立马离婚。我稍一迟疑,人家就连律师都给找了来。这律师后来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他用一大串法律程序成功地将我离婚分得的财产消耗殆尽。幸好我们是好朋友,据说有人就因为离婚案欠下了上百万的律师费。
一个朋友送我一盒复印纸,两天后就来向我推销复印机。另一个朋友在我的新衣服上刷了道油漆,以此规劝我购买他代理的去污剂。还有个朋友进保险公司卖车险,结果我就非买车不可。因为买车,又交上好些朋友:卖坐垫的、卖配件的、开修理行的、找交警摆平关系的,更多当然还是搭便车的。
要感恩的是我的绝大多数知识来自朋友。帮我理财的朋友教会我什么叫“套牢”、“割肉”、“垃圾股”,不到半年,他又教会了我怎样“债务规避”和“申请破产”;让我代考的朋友手把手地传授高科技的收听技术;要发论文的朋友则将我逼成了跨学科万事通人才;最有学问的肯定要数那个搞收藏的朋友,他硬是让我具备了非常奇特的专业知识和独具一格的判断力,从而不惜代价抢购了他所有的珍品。
曹雪芹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以我的经验,曹雪芹肯定从来没有过“万两黄金”,否则怕早就“知心满天下”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