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９４年参加南非曼德拉总统就职典礼

谢邦定

1994年4月至5月，南非举行首次不分种族大选，非国大、南非共产党、南非工会大会三方联盟获胜。非国大主席、著名黑人运动领袖曼德拉当选为南非首任黑人总统。5月10日，曼德拉就职典礼和新组成的民族团结政府成立庆典在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尼亚举行。我当时以中国非洲人民友好协会副会长的身份，率团专程前往南非参加了庆典并进行访问。此后，南非和台湾“断交”并与中国建立了正式外交关系，揭开了中南友好合作的新篇章。

带“特殊使命”赴南非

南非地处非洲大陆最南端。东、南、西三面为印度洋、大西洋所环绕。苏伊士运河凿通以前，南非的好望角为大西洋到太平洋航运的必经之地。南非国土面积为120多万平方公里，人口4700多万。南非自然资源丰富，是世界五大矿产国之一。黄金产量居世界第一位。钻石产量居世界第五位。南非四大经济支柱是矿业、制造业、农业和服务业。南非属中等收入的发展中国家，也是非洲经济最发达的国家。国内生产总值约占全非洲国内生产总值的四分之一。

就是在这片资源丰富、气候宜人的土地上，南非人民政治上、经济上、社会上饱受西方殖民主义和白人种族歧视、种族隔离制度的残酷压迫和虐待。南非人民在非国大等领导下，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进行了长期的英勇的反种族主义的斗争。1953年，时任非国大执委、全国副主席的曼德拉在非国大一次会议上发表《自由之路无坦途》的讲演，成为南非黑人向种族主义政权进行斗争的宣言书。1962年，南非当局以所谓“煽动罪”和“非法出国罪”将曼德拉逮捕，两年后判处他终身监禁。1990年2月，南非白人当局被迫将入狱27年的曼德拉无条件释放。1994年4月至5月，南非举行了首次不分种族大选，非国大、南非共产党、南非工会大会三方联盟获胜。非国大主席曼德拉当选为南非首任黑人总统。非洲大陆最后一个种族主义压迫、隔离制度结束。新南非的诞生，标志着一个种族平等、和谐进步的南非新纪元的开始，受到非洲、中国与世界各国政府和人民的高度重视。

中南两国人民在地理位置上相距遥远，但长期以来，在各自的正义斗争中，一贯相互同情、相互支持，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中国人民举行过多次声援南非人民反种族主义斗争的集会和活动。1988年，中国非洲人民友好协会和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为支持南非黑人正义斗争和争取黑人领袖曼德拉从监狱获释，在北京举行了盛大的有各界群众参加的声援大会。1994年5月8日，我在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尼亚总统府会见曼德拉时，赠送给他一本中国画册《朋友遍天下》，曼德拉见到画册上刊登的这次声援活动的照片时，深为感动，注视良久。

1994年5月10日，南非共和国新当选的首任黑人总统曼德拉的就职典礼和新组成的民族团结政府成立庆典在比勒陀尼亚隆重举行。世界上100多个国家的政府领导人和各界知名人士及国际组织代表受邀参加了庆典。南非民族团结政府和南非人民十分盼望中华人民共和国派代表出席。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也高度重视这项庆典活动。但当时有一个重大历史问题尚未解决，那就是南非白人政府当政时和台湾国民党当局建立了所谓大使级的外交关系。台湾当局视南非为其少数“邦交”国中最有分量、必须紧紧抓住的重点。当时台湾当局领导人李登辉率庞大的代表团藉参加曼德拉就职典礼和南非新政府成立庆典的机会，继续进行欺骗和分裂祖国的活动。中共中央分析了形势，作出了明确决策，既要坚决支持新南非的诞生，维护和加强中南、中非人民深厚的友谊和团结，又要坚决维护祖国的统一事业，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反对两个中国、一中一台，维护中国的独立、主权，更要着眼长远和全局，加深相互了解，多做沟通工作，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促进中南外交关系的正常化，建立和发展新的团结、友好、全面、合作关系。同时，任命我以中国非洲人民友好协会副会长的身份，率领四人组成的中国非洲人民友好协会代表团，专程前往南非参加曼德拉就职典礼和南非新政府成立庆典，并进行访问。临行前，国务院副总理钱其琛接见了我们，并作了指示和勉励。他对我说，此行是执行一项特殊使命去的。

与曼德拉总统深入交谈

1994年5月初，我和外交部非洲司主管南非工作的负责人梁银柱等三人乘中国民航飞机经香港飞赴南非。临行前的凌晨，中非化工领域合作开拓者、化工部部长秦仲达给我打电话，建议我去南非时尽可能访问、考察一下萨索尔(SASOL)。我领会他是继我们在北非成功进行了磷复合肥化工领域的南南合作项目后，继续探索并促成与南非在煤和天然气合成燃油领域的交流与合作。

我们一行抵达香港后，受到南非政府驻港办事处代表的迎接。他们为我们办妥了南非外交入境签证，安排我们乘南非航空公司飞机由香港直飞南非。

5月7日夜，我们飞越南海、印度洋，8日清晨抵达南非重工业、商业和航空港中心约翰内斯堡，受到南非政府代表的热情欢迎和友好接待。我们被安排在和其他一些参加庆典的应邀嘉宾、各国重要知名人士同住的市中心的帕克勒旅馆。南非方面为我们配备了专车，安排了由四男一女组成的专职保卫人员。

在抵达南非的当天下午，南非新当选的总统曼德拉就在比勒陀尼亚总统府会见了我们，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的亲切会见和友好、坦诚、深入的交谈。我和曼德拉是老相识了。1948年曼德拉当选为非国大青年联盟全国书记、全国主席。1949年，我当选为中华全国学联主席。20世纪50年代初，我作为中国常驻国际学联代表，与南非青年组织就有过工作关系。会见时，我首先向曼德拉转达了江泽民主席和李鹏总理对曼德拉的亲切问候及对非国大和南非人民赢得大选胜利的热烈祝贺。我说，这是南非人民在非国大和曼德拉领导下进行长期斗争的结果。曼德拉为新南非的诞生作出了杰出贡献。中国政府和人民长期以来对南非人民和非国大所进行的正义斗争一贯给予深切同情和坚决支持。

曼德拉说，在20世纪50年代，非国大和中国就建立了联系和友谊。中国老一代领导人毛泽东、刘少奇和周恩来都很支持和关心他们的斗争。曼德拉还说，当他被关押在牢狱中时，他就专心阅读毛泽东的著作。毛泽东关于武装斗争的思想和论述，深深启发和影响着他。现在，他正在阅读内容丰富的邓小平的著作。

在谈到当前中南关系和今后发展时，我重点阐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全中国的唯一的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国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反对两个中国、一中一台，对与台湾进行民间交往，中国不持异议。中国真诚希望同新生的南非共和国尽早建立和发展全面的友好的正常的外交关系。

曼德拉说，中国人民是非国大的患难之交。非国大今天取得的胜利与中国的一贯支持是分不开的。非国大永远不会忘记老朋友。曼德拉郑重地说，南非新政府将作出特别的努力，来加强同中国

的传统友谊。

曼德拉是这样说的，后来也是努力这样做的。看来，这是南非新政府上下深思熟虑后一致作出的方针和共同怀有的认识和期待。当时我和曼德拉及其他领导人在交谈中曾引用过中国成语“水到渠成”。他们也引用过非洲谚语“瓜熟蒂落”。我们都怀有共同的目标和努力的方向，既有原则，也有耐心，又有操作。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5月9日晚，南非政府在比勒陀尼亚举行隆重、盛大的庆祝宴会，宴请所有应邀参加曼德拉就职典礼和南非新政府成立庆典的各国、各地区和国际组织贵宾。在庆祝宴会上，我们被安排在比较显著的位置，到达也较早，有较多机会接触较多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领导人和著名人士，如坦桑尼亚的尼雷尔，纳米比亚的努乔马，赞比亚的卡翁达，古巴的卡斯特罗，巴勒斯坦的阿拉法特和南非各政党领导人如姆贝基、祖马等，以及社会各界名流。他们很多人都是中国的老朋友。我们亲切叙旧，热烈交流，盛赞双边友好关系的发展和中国对非洲及其他发展中国家的真诚、有效援助和巨大、有力支持。他们很多人鄙视台湾当局领导人，说要努力把他从非洲赶走。他们衷心希望并愿尽力促成中国和南非早日建立外交关系。他们一致称赞中国的建设成就，并期待增进友好交流。

在庆祝宴会上，台湾当局领导人一行显得十分孤立，冷坐一隅，很少有人搭理，来得迟，走得早。“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是这个场景的生动写照。他们在不知情人面前有时表现得“气壮如牛”，在知情人面前则显得“胆小如鼠”。他们这次来南非活动，本想大造声势，但形势非其所料，实际上南非与台湾当局“断交”前景已如航船桅杆，远眺可及，不可阻挡。台湾当局领导人抵南非后遭受了冷遇，曼德拉迟迟未见，直到5月10日庆典结束后才匆匆见了10多分钟的面。其间，应台湾当局领导人的要求，菲律宾副总统约瑟夫·埃斯特拉达将和他进行会见。我们闻讯后当即约见埃斯特拉达。我和代表团成员、中国南非研究中心主任孙国桐同赴埃斯特拉达下榻的旅馆，抵达时埃斯特拉达正要登车离开约翰内斯堡去太阳城访问。我们即在旅馆大厅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见和坦诚、直率的交谈。我对埃斯特拉达说，中菲两国政府和人民有着深厚友谊和坚持一个中国的原则共识，希望并深信他将郑重考虑此事并作出明智抉择。埃斯特拉达当即表态说，应对方要求确有会见的安排，但现在决定取消会见，不再见了。他感谢我们到访，很高兴在南非共做庆典应邀嘉宾时结识，希望今后有机会重逢并畅叙。当年秋天，他作为菲律宾共和国副总统应中国政府邀请来华进行了友好访问，我们在北京作为老朋友再次相见，十分高兴。

5月9日晚，比勒陀尼亚庆典宴会大厅宏伟宽敞，四周走廊有上下两层，挂满了世界上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旗帜，我们在宴会前抽暇察看，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五星红旗鲜艳在目，我们察看四周，起初未见到台湾的旗帜，但放心不下，再次一一察看，才在一个角落半隐蔽的地方见到了台湾旗帜。我们和南非当局事先有约，正式场合如需悬挂中国国旗，则只挂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不挂台湾旗帜。我们当即向南非主管人员进行了交涉。他们告以工作人员疏忽有误，立即找出取下更正。我们再次检查，他们确已取下。

参加曼德拉就职典礼

5月10日上午，南非首任黑火总统曼德拉宣誓就职典礼在比勒陀尼亚联邦宫广场隆重举行。比勒陀尼亚地处南非东北高原，地势开阔，草原起伏，林木葱茏，建筑分布有序，错落有致，是南非总统府、政府各部、著名历史文化设施、各国驻南非使馆所在地，人口约200万，环境优美，有花园城市之称。5月是南非的深秋季节，天高云淡，阳光灿烂。来自世界五大洲140个国家和地区的6000名宾客及15万南非各界群众参加了这次就职典礼。

典礼开始，新生的南非共和国的6架战机腾空升起。在会场上空蓝天白云间播撒着南非共和国新国旗的六色——红、黄、白、黑、绿、蓝，欢呼4700万南非人民进入历史新纪元的胜利。

继后的18架战机迎着朝阳，组成整齐的队形，向聚集在广场15万欢庆的人民和100多个国家的祝贺代表致敬。

南非共和国的第一面新国旗，在新总统就职典礼上首次冉冉升起，迎风飘扬。

在隆重、热烈的气氛中，曼德拉在南非首席大法官主持下宣誓就职。此前，副总统姆贝基和德克勒克也进行了宣誓。

宣誓仪式结束后，曼德拉在热烈的掌声中发表了就职演说。他说：医治创伤的时刻已经到来，弥补分歧的时刻已经到来，重建国家的时刻已经到来。曼德拉强调，实现民族和解和国家重建是他和南非新政府的神圣责任。他希望全体南非人民要为治愈南非的创伤和实施重建及发展计划共同努力。他最后说，作为南非民主选举的总统，他将努力把南非不断引向前进。

曼德拉就职典礼后的3天里，我们一行集中在约翰内斯堡和比勒陀尼亚两市及周围地区进行了密集、频繁的访问、会谈、参观和考察活动。我们访问了著名的黑人集中居住区索韦托，这里曾发生过震惊世界的大规模反对种族歧视制度的斗争；考察了蕴藏量巨大的金矿金库，与在坑道进行采金作业的矿工和从事经营管理的负责人进行了友好交谈；鸟瞰了约翰内斯堡和正在开发的广袤富饶的南部非洲大陆；拜访了非国大、泛非大、南非基金会等总部，与南非政治、经济、文化界人士进行了深入而富有成果的沟通与交流。南非一家著名的财团主席在

其总部宴请我们时，我应询介绍了中国的建设成就、内外政策和对台方针，在讲到台湾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中国有1.8万多公里海岸线，5000多个岛屿、以台湾岛为最大、海南岛是第二时，他惊异获悉，饶有兴致，嘱人找来中国地图，在宴席桌旁支架，挂起……我们一致认为，加强和发展中南政治、经济交流合作是互利、双赢、前景广阔。我们还在出席中国南非研究中心在住地为我们举行的盛大招待会上，进一步和南非政治、经贸、文教、新闻、民族、社会各界人士及来自大陆和台湾的同胞、侨胞进行了广泛、友好接触和亲切、深入交谈，增进了了解，加深了友谊，增强了互信和共识。

在相互尊重、平等互信基础上，在首任黑人总统就职典礼和新南非诞生3年半后，1998年1月1日。中南两国正式建立了大使级外交关系。在此之前，南非正式宣布与台湾断绝“外交”关系，不与台湾进行任何官方交往。中南两国友好、团结、合作关系进入新的历史发展阶段。正如2009年4月2日胡锦涛主席在伦敦20国集团领导人金融峰会上会见南非第三任总统莫特兰蒂时所说，1998年中南建交以来，两国关系快速、全面发展，双方对各自关切的核心利益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中南两国政府和人民团结、友好、合作关系有着悠久历史渊源、深厚坚实基础和巨大潜在能力。在双方共同努力下。中南关系在未来岁月必将书写出新的更加美好的篇章。

(责任编辑刘荣刚文世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