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广播缘：善待这片沃土

彭绩礼

生活总是饶有情趣。在大学,我学的是煤层地下开采专业,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分配到煤矿工作。闲暇舞文弄墨给报纸、广播投稿,不经意踏上了新闻报道的路子。这其间我在基层广播站、电台工作过,而作为省电台驻站记者,一蹲就将近二十个年头。

从采煤到采录新闻,这是一种反差,又似乎有某种联系。日子长了,真觉得新闻记者就该像矿工一样。矿工采煤先要看准矿脉,打好坑道才能采煤。煤采上来后还要经过初选和精选,除杂质,这样火势才旺,热力才强。新闻采访则要先打探新闻源并做好采访前的准备工作,然后进入采访。获得新闻素材后,还要精选素材精心写作。这样采写的新闻,才会有新闻价值。学采矿让我粗知了一些工业和工程建设知识;当了矿工,又使我领略了工人的艰辛和情感。所以,每当我采写工业报道时就会感到比较顺手,往往觉得几年学工没有白费。在记者站,我有许多春节、元旦都在工人群众中度过,先后采录了《萍矿工人节日坚守岗位夺高产》《铁水钢花迎马年》《清洁工人谈形势》等新闻。这些报道都赶在省电台当天新闻联播中播出,有的还获得了省级好新闻奖。

当记者长年奔波在外,家政全靠妻子主持。从她身上,我看到了许多劳动妇女勤俭、达观、精细、灵巧的长处,我暗暗地向她们学习。一是学习她们上街买菜时那种千挑万拣不怕烦的精神,要求自己精心捕捉和采录新闻,不要抓到篮子里头就是菜。二是学习她们照相时那种千转万辗百媚生的丰采,在采写新闻时注意选择主题和角度,尽力突出新闻亮点,不要动辄标准照,让人看没看相,听没听头。三是学习她们打毛衣时那种千针万线织彩霞的能耐,每写一篇稿件,文章布局、遣词造句都要斟酌再三,坚持对事实、对听众负责,力求准确、新颖、形象、生动、简练,切忌把白面做成黑馒头。记得采写《大山的儿子》一稿时,我是先从新余市众多的先进人物中选择了夏候利,然后百里迢迢三上大岗山采访。在掌握大量具体生动的新闻素材后,以夏候利作事迹报告为由头,以儿子与大山的关系为切点,从“敢斗邪恶的硬骨头”“不徇私情的铁面孔”“心系乡亲的血肉情”三个视点,立体化地报道了夏候利这个有血有肉的护林先进典型。在文字上反复推敲,既注意吸收群众中生动形象的个性语言,又注意语言的规范,较好地发挥了广播特点。该稿获得了省级好新闻一等奖。

有人说,当记者很不容易,当广播记者更难。对此我有同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乃至八十年代初是广播的鼎盛时期。那时候,从城市到乡村,人们到处可以看到大小喇叭高高挂的景象。许多家庭和个人都为拥有一台收音机而自豪,广播入户是很普遍也很有脸面的事情。收听广播成了许多人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快事。广播被誉为最迅速、最广泛、最强有力的传播媒体。记得七十年代初,我在安源煤矿搞宣传,经常为矿广播站采编稿件,有时还充当播音员,虽然普通话“走火”,矿工们还把我当“角”,其实是他们心里有广播。后来,我一度担任萍乡电台编辑部主任,工作也很顺意,这是因为领导、群众都把广播当成香饽饽,广播办得好不好,经常有人打电话写信来,甚至还有外地外省听众反馈信息。电台开通信员会,应邀领导和通讯员都提前到会,没有给通知的,有的还跑到电台来提意见;中央和省里有重要广播都要通过市电台转告市领导组织收听。那时,新闻媒体都没有广告,萍乡电台试着办了一档《广播找人》节目,播出信息一条收五元钱。凡播出找人信息,几乎都有回应,有的刚播出一遍,立马就有电话来说,你们要找的人找到了。著名演员寇振海、郑毓芝等在萍乡拍电影,我们请他们在广播里朗诵诗歌,他们欣然到场,那种随和、认真的神态令人感动。然而,当时光闪进八十年代中期之后,电视的崛起,报纸的扩张,互联网的登陆,众多新闻媒体在市场经济的激发下,形成了拼比竞争的格局,打破了广播的香甜梦境。这时的我作为省电台驻站记者往往被人贬为“广老三”,心里又沉又闷,自然是不好受。

天生我材必有用,不信东风唤不回。我不时暗暗思忖:广播原本是一片传媒沃土,决不能因为时事的变迁而撂荒。广播是我的至爱,我的事业,广播养育了我多年,我决不能因为一时的衰微而退缩。我坚信,有为才有位。只要善待这片沃土,就一定有丰厚的收获。作为电台驻站记者,我的任务是多写稿,写好稿,关键是拿出“硬通货”来。我的对策是一靠先声夺人。在新闻业务上,我做到腿勤、口勤、脑勤、手勤,不畏艰苦,不怕麻烦,在众多新闻媒体不断寻觅和抢占新闻的情势中,力求新闻线索发现早,采访迅速,稿件出手快。记得有一年的大年除夕,听人说萍乡麻山有个村靠改革开放富起来,家家有了电视机。我立即冒着风雪,乘坐“砖机”(拉砖的手扶拖拉机) 进村采访,抢先采发了《全市电视普及第一村》这篇新闻稿。在多家新闻单位应邀同时采访重要新闻(如省主要领导视察当地)时,我力争抢先占有新闻资料,“倚马”写稿,该审稿的抢先送审,以此赢得第一发稿时机或发通稿权。在重大喜庆节日立即与省电台新闻中心取得联系,在现场用电话进行报道。这些报道由于抓住了一个“快”字,显现出广播先声夺人的效果。二靠独家抓人。在三峡工程建设中,江西省煤建公司有一支特别能战斗的施工队伍活跃在三峡建设工地,这是来自江西的唯一的一支施工队。经过苦口“游说”,我独家挺进采访了《三峡工地的江西队》这篇长篇录音通讯。稿件播出后,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反响,找江西省煤建公司施工的工程也多了。他们连声夸赞:“广播真了不起!”为了采访全国三八绿色工程奖章获得者杨春香,我乘车百里后,随乡干部翻山越岭二十多里到杨春香家。杨春香甚感惊喜,她对我说:“你是第一个踏进这片山岭的记者。”三靠音响动人。广播带响,用话筒录音,用声音报道新闻,描绘时事,记录时代,这是广播的最大特色和优势,是其他媒体不可比拟的。在新闻采访中,我尽可能发挥广播话筒的独家优势。《萍矿工人节日坚守岗位夺高产》这篇报道,如果作为文字报道可能很一般,然而通过话筒现场报道,效果迥然不同。一开始记者就对着话筒说:“各位听众,今天是大年初一,大家新年好!记者在萍乡矿务局高坑煤矿离地面八百米的井下工作面向你报道,这里是乌金滚滚的海洋,喧闹的地下城,英雄的煤矿工人正在演奏着一支支动人的迎春曲。”然后,话筒中传出“嘟、嘟、嘟”的风镐采煤声,煤矿工人和领导交谈的同期声,讲去年的生产成果,今天的战况,“七五”计划第一年的打算。这篇报道广播特色鲜明,声情并茂,现场感、亲近感强,悦耳动人。四靠针砭撼人。在记者站我先后采写了《某工商干部敲诈个体户》《某五金商店出售电器以次充好,职工自曝内幕》等报道,引起较强的社会反响。南昌、樟树的听众还写信给我,要我到他们那儿去“曝曝光”。当然,写批评报道不能靠一时意气,而要胸有全局,把准时机,以事实说话,做到有理有利有节。五靠精细感人。有人认为,广播报道一念而过,只要说清楚怎么回事,不出“娄子”就行,文字粗糙一点没关系。其实不然。广播语言要求通俗而简练,质朴而芳菲,播出去能让人入耳入心,喜而常听。为此,我常常在这方面多学习,多推敲,尽可能把报道做得精细一些,以过硬的新闻加上精细的语言来感染人。在《红军之路》采访报道活动中,我承担了执笔撰写北京采访纪实的任务。为此我读了所有北京采访报道,在内心不断激发升华对老红军战士的感情,在确定文章主题后,以激情和诗般的语言,一气呵成《晚霞红似火,犹照故乡人》这篇报道,稿件播出后,受到听众好评,被评为江西省好新闻一等奖。后来,还被收入江西广播电视新闻作品精品库。由于在新闻采访报道上肯下功夫,不甘人后,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广老记”总算是在驻地站得稳,伸得直,不辱电台使命。

广播记者是党的新闻战士,爱岗敬业、守土有责是一名战士的光荣使命。我作为驻站记者近二十年,始终围绕当地改革开放、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积极主动地做好新闻报道工作,力保不漏发当地重大新闻,多采写有全局影响的好新闻。同时,像前方战士一样,随时听候指挥部的命令,指令一到,说走就走,快速反应,再大的困难也冲得上,拿得下。我多次参加了省电台统一组织的《红军之路》《全省农垦纪实》《湘赣边界纪实》《赣江环保行》、全省主攻工业述评、国庆五十周年宣传报道、海军先进典型段德彰、萍钢扭亏增效、养鸭大王孙霞林创业富民、全国八省市电台庆祝建党八十周年特别节目等重大宣传报道活动。在这些活动中,我克服了种种困难,和大家一起圆满完成了报道任务。我认为记者参加异地采访报道活动,不仅有利于集中力量配合党和政府的中心工作,完成重大报道选题,有利于开发新闻,集思广益,多出好作品,而且对拓展记者视野,锻炼和提高记者队伍素质有很大的帮助。回顾江西电台创建六十周年,这是很值得书写的一页。

驻站记者偏守一隅,远离组织的关注和监督,关键在于慎独和自觉,心里始终有组织、有纪律、有使命、有压力。我用眼睛看世界,周围有千百双眼睛盯着我。我就凭着这种意念、这种精神,天天进入驻站记者应有的工作状态,做到年年超额完成报道任务,年年有新闻作品获奖,年年有业务论文发表。现在我已离开记者站并退休多年,组织上还经常让我参与电台的业务活动。在我的生命中,我每一天都离不开广播这片沃土,我永远珍视和近怀念我在记者站二十年的峥嵘岁月。

我想用一首步韵诗来作为这篇拙文的结尾,以表达一个老年广播记者的情感。

为觅新闻何惧难,遁入“空”门未曾闲。

乌海探源逐金浪,绿野追踪踏泥丸。

屡见善举心头暖,每逢孽行齿根寒。

祈望六月无霜雪,百姓康馨俱欢颜。

(作者系江西人民广播电台高级记者、原江西省广播电视厅驻新余记者站站长)栏目责编:陈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