旮旯街上“包子劫”

杨勇军

大娃每天都是一身白色着装，看上去非常干净，而且亲切。大娃是做包子的好手，这点旮旯街上的人都知道，因为他家的包子铺是旮旯街上最有名的。虽然大娃来旮旯街不过两三年时间，可这里的人们早已不把他当外人看。

每天大娃都会起得很早，拌馅，包皮儿，然后把包好馅的面团放到蒸屉里，抬到临街的灶台上，烧起火来蒸包子。门板被依次取下，大娃就坐在门槛上一边向灶孔里加着柴火，一边望着笼罩在清晨薄雾里的旮旯街。旮旯街很小，如羊肠小道，两边全是低矮的瓦房。

做包子是大娃的全部生活。大娃喜欢这样的生活。每每有人邀他去玩耍，他总是那句话：“我要做包子呢！”是的，大娃嘴笨，在他看来做包子是天大的事情，耽搁不得的。如果那人坚持，大娃就会重复一遍，这样的理由简单易懂，但却让人抓狂，渐渐地没人再来叫大娃做其他事情了，除了买包子。

对包子营生的专注，使得大娃包子铺的包子越发好吃，几近到了引仙馋佛的地步。当包子蒸熟之时，以装满包子的灶台为中心，香气飘溢开去，不出一会儿，方圆百米之内的带喘气有嗅觉的都被吸引了过来……

每天早上，这里都人声鼎沸，生意兴隆，但大娃并没有因此发财，因为他做的包子个大皮薄馅足，又卖得便宜，故每日所得仅够生活略有盈余。

实在的大娃在旮旯街上实在地做着自己的营生，实在地活着。

大娃每天都这样幸福地做着包子，旮旯街上的人们也每天都这样幸福地吃着包子。

有一次，中间电视台的记者来这做一个专题节目：问不同的人同样的问题：“幸福是什么？”在旮旯街他们得到了出奇一致的答案：“幸福就是吃大娃包子。”那个记者自然跑到大娃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吃完，对着镜头，泪流满面：“妈呀，现在我总算知道了，这……才叫幸福……”

那个记者当即便决定留下在包子铺里打杂，不再回去做记者了。当然，他那段采访的视频拿回去之后没能在中间电视台播出，因为有很大的做广告的嫌疑。

台长奇怪于此事，毕竟这位记者平时以稳健著称，怎会有这番举动？台长于是便只身前往大娃包子铺。一个包子下肚，邪门……以后，人们去大娃包子铺买包子时，都会看到蹲在门槛上烧火的中间电视台台长和在铺子里面扫地的记者。再后来，中间电视台又有人来看望台长；后来的后来，中间电视台跨了，工作人员全在大娃包子铺打杂。

旮旯街上常响起这首歌：就这样被你征服……打开电视，中间电视台频道永远都是：ＮＯ ｓｉｇｎａｌ……每当看到这儿，旮旯街上的老人都会嘟哝：“大娃真狠，用包子消灭了一个台……”

一日，一个一副神仙模样的老头路过旮旯街，看见正在收摊的大娃，止步不前。

大娃见状，疑其被包子余香镇住，忙说：“师傅，今天的包子卖完了，明天来吧。”

“不，我是见小施主与我有缘，面相又极具慧根，故想跟施主谈谈。”

大娃把老头请到铺子里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老头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最后又补充：“如果小施主愿意，可在明日来竹头山找我……尽早修行，莫在这凡世做这包子的营生了。”说完，老头出门沿着旮旯街往西边去了。

大娃望着老头的背影面露难色，结结巴巴地说“我……要……做包……”大娃没能说完这句——“我要做包子呢！”往日，大娃都能把这个理由说得头发一样顺溜，这次却犯了结巴。旁边的人知道，大娃动摇了，或许明天他们就吃不到对他们来说如空气般重要的大娃包子了。

很快整个旮旯街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全哭了。在老头走出旮旯街没多远，旮旯街所有的狗都被放了出来，沿着西边追去。后面还有一群气不过的老头，他们从脚上取下一只鞋，嘴里吼道：“死秃驴，我今儿非拍死你不可……”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也追了上去……

没过多久，英国吉尼斯总部来人了。和尚的名字被纳入“有记载以来经证实被扁得最惨的人”。而据老头事后交代，他只不过是想把大娃带走，以便做包子给他一个人吃。没想到……唉，做人不能太自私啊！

另外一个让旮旯街上的人既喜又忧的是，大娃在老头被扁得惨不忍睹后不久，因为担心闯出大祸，急忙收拾好家当逃离了旮旯街。有人亲眼看见大娃换下了平常做包子时穿的那件“白大褂”，从屋顶偷偷飞走了。没错，大娃是飞走的。

亲眼目睹大娃逃跑的人说，大娃是只乌鸦，的的确确是只乌鸦！于是有人附和道，原来是乌鸦啊，难怪那么多人倒霉。话又说回来，旮旯街上的人心里实际上是很矛盾的。他们既庆幸大娃带来的霉运没落到自己头上，又惋惜于从此再吃不到大娃做的包子。

事情过去了许多年，几乎每个人都还忘不了大娃，也几乎每个人都还无法平息那种矛盾心理，只是渐渐大家都懂得了，好或者坏，跟大娃是不是乌鸦其实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自己是不是对喜欢的东西太过痴迷！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