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貌似神异吝啬鬼
2009-09-10王立
王 立
[内容摘要]《儒林外史》中的严监生,虽着墨不多,但却以其吝啬赢得了世界的认同,“两茎灯草”成了世界文学宝库中的经典细节。《乔家大院》中的陆大可在书中是一个不太起眼的配角,但这个“山西第一抠”却用自己独特的吝啬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爱。严监生和陆大可都以吝啬而闻名远近,但在吝啬的表象下其精神实质却大相径庭,本文试从多侧面进行分析。
[关键词]吝啬;严监生;陆大可。
一、背景分析
随东南沿海资本的发展,封建社会在明朝遂步人衰落时期,但其经济的基本面并没有根本改变。社会上层为巩固其统治便加强了对知识阶层的精神控制,八股取士便是具体体现。“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几乎是那时知识分子的唯一选择。对科举功名的迷恋,成为当时士人扯不断的情结。他们不仅把科举看作是自己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敲门砖,而且把它当作体现自身价值的明证。科举把官本位的心理倾向和价值追求合成一体并推向极点,使整个社会变成了乌烟瘴气的名利场。
作为读书人的严监生只能走读书进学这条路,沿着童生——秀才——举人——进士的阶梯往上爬。严监生中了秀才,但没有巾举,也就很难有官做。只能靠父辈留下的遗产过活。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盼儿子将来“挣着进个学”,为他争口气,可现实只能使他遭遇“一代文人有厄”的命运。
陆大可生活在晋商的兴盛的清朝末期一晋商约产生于明朝中期。由粮草人手,进入长期被官方垄断的盐业生意。由于晋商的吃苦耐劳、精于计算和诚实守信他们在商界的各个行业活跃了五个多世纪。其鼎盛时期是陆大可生活的十九世纪中叶。当时西方商业势力大举入侵,列强逐鹿中国市场,国内商业和金融也随之有所发展,
晋商成功于固守儒家的“诚信”精神,由利益而驱动的开拓精神是明清晋商精神动力。许多晋商靠这种精神,白手起家。他们,千里走大漠,万里走边疆,开辟了一条以山西、河北为枢纽,北越长城,贯穿蒙古戈壁大漠,到库仑、恰克图,深入西伯利亚,又达彼得堡、莫斯科的同际商路,这是继丝绸之路后的又一条国际商路。
晋商的成功,跟勤俭也分不开。就算再有钱、再成功,他们也非常简朴,这在陆大可身上体现极为明显。
晋商的群体精神也不可小视。他们用乡里之谊彼此团结,增强了解,通过讲义气、讲相与、讲帮靠来协调彼此的关系,形成大大小小的商帮。
晋商理财文化的伦理基础“从结构上说是以亲属和乡土关系为中心,从内容上说还是治家要勤俭,对人要讲信义,讲厚道,反对营私取巧”。陆大可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中白手起家的成功商人。
二、理财分析
严监生的财富源于继承祖业。他对待财富的态度就是“守”。不过其“守”并非一毛不拔,当用钱之处,他都舍得花,如,平息兄长讼事,扶正赵氏,安葬王氏,都毫不吝啬。其“守”主要体现于拙于理财,如典当铺里每年300两利钱,他都用在尼姑、瞎子等身上而没有让它再转化为资本去利生利。其财源主要来自地租。随遗产的流失,就是他不死,只能是坐吃山空。至于说他家“钱过北斗,米烂陈仓”那也只是曾经的暂时光景。
慧眼独具且精于算计是陆大可的成功之道:从白手起家,到家财万贯。陆氏父女在山西大考期间,在街闲逛,偶遇乔致庸和主考人员的争执,乔大谈经商于国于民的好处。一向吝啬的陆大可,居然把二十两银子的玉镯以一两的价格卖给乔。这是一个精明商人的买卖,他用独到的眼光经营的是家业和女儿的未来。
乔致庸第一次借钱时,陆明知50万两才能救乔家,乔却只拉回20万,其余则是石头。此举迷惑了乔的对手,为解决包头问题开了个好头。此后,乔家在北京开票号,是陆大可在关键时刻的出手。让其对手银库亏空,乔家的第一家票号才得以立足。陆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在乔致庸成败的关键时刻,可以说乔致庸的成功。陆大可是关键中的关键。
陆大可的精明之处在其对事件全局的洞察能力和对乔致庸的历练上。乔家败落,他渐次援手,锻炼了乔致庸。他欣赏乔致庸的理想与远见,他佩服乔致庸“汇通天下,货通天下”的壮志,他对女儿说:“我陆大可辛辛苦苦一辈子,从无到有,攒下了这些银子,我常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可是自从你嫁给了这个女婿,我才明白我这一辈子做的事,还顶不上我女婿这三五年做的。”临死前他对女儿说:“闺女,爹走了,不能再护着他了,可是还有你,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护住他……成就他一生想做的大事,我们父女俩这一辈子,也就做成了大事,不只挣了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银子!”
三、用人分析
用人是守财和扩大财富不可回避的重大问题,是成败的关键。严监生虽认为严贡生是靠不住,“家嫂也是个糊涂人”“几个舍侄,就像生狼一般”,但却不敢得罪他们,甚至还要巴结他们。他对“二位老舅”王德、王仁则过于轻信,虽严监生对他们百般讨好,并使32胀饱肚皮,塞满腰包。可到关键时刻,二王并不帮忙。可见严监生用待人、用人,毫无眼光可言。因此在面对会钻营巴结、阴险恶毒,想霸占严监生的“十多万银子”,的兄长,往往只能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并施以小恩小惠,实行笼络政策。严监生活着时,无耻贪婪的严贡生没有轻举妄动。
严监生已经察觉到严贡生的狼子野心,但他天真地以为和严贡生并无二致的王德、王仁是靠山。他主动靠拢舅爷:拿大哥的官司向他俩讨教。严监生为感谢舅爷,用金钱和请客来拉拢他们。请客,一来致谢,二来商谈夫人的病。老舅起初不肯来,认为“一席酒”没有多少油水,但一听妹子已病人膏肓,觉得大有文章可做便来了。于是,一个要保家产,一个要贪便宜,相互利用。此后虽严监生装穷叫苦、装傻卖乖,对老舅、王氏百般逢迎,以达到骗取王氏和舅爷的信任,扶正赵妾,使赵氏名正言顺地抚养幼儿长大成人。王氏、老舅都相继被他利用,可见严监生真是用心良苦。严监生为保护家财,周密策划,考虑长远,但他的措施是消极的,原因是他还是一个懦弱的人。大哥阴险恶毒。舅爷唯利是图,舅奶奶趁火打劫,都让他寒心,感觉四面尽是刀风剑雨,日子过得胆颤心惊。更让他精神崩溃的是,一手扶持起来的赵氏花钱大手大脚,毫无勤俭持家的意思,如此坐吃山空,万贯家业定如同大哥家一样被白白吃掉。他单独苦心经营还能有何用?严监生内忧外患。觉得被包围在四面楚歌之中,怅然若失,突然病倒。他的结局是悲剧:他死了,儿子夭折了,家产被严贡生三七分开,霸占了七成。
在用人上陆大比严监生要高明得多。他是个商人,被同行称为“山西第一抠”。他盯上乔致庸这位年青有为的后生后,便开始与乔家做生意,陆大可调查的不只是乔家生意背景,明知道乔致庸是一个有情人的男人,为了女儿的爱情,从来不借给相与钱的陆东家,竟然答应借给乔家三十万两银子盘活包头生意。在商人的眼里,满眼都是利益。经营乔家这个快破产的生
意,其实是一种风险经营,陆大可借钱是有条件的:拿乔家的所有店铺做抵押,有风险也是乔家的事。如果乔家败了,生意是老陆家的,就是不收回,让女婿经营着,女儿有面子更有地位;如果乔家生意做好了,那是老丈人借的救命银子,女儿在乔家依然有面子有地位。
陆大可是一个无人不商、无处不商的真正商人。它以商人的手段和作风很快便把女婿培养成了一个经商的高手。
乔致庸初人票号业时,与广晋源的大掌柜成青崖有过一番较量,最后乔致庸打败了成青崖。这里的关键还是靠陆大可的鼎力相助。陆大可背着乔致庸和成青崖,连续使出三招:首先是假借广东商人的名义,从广晋源借走了二百万两银子,并把这二百万两银子给了乔致庸;接着找了一批与自己有很深交情的相与,相继又从广晋源提走了三百多万两银子;最后还亲自出马到广晋源兑银子。当他亮出一张不知其数的银票时,成青崖才自知大势已去,不得不认输了。其用人的高明可见一斑。
成青崖虽在票号业留下了一世英名,但老都老了,却不幸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走投无路几乎要自杀。最后,经过陆大可的周旋,把成青崖的失败变成外人看来是乔致庸的求饶,双方就此握手言和。而且,经过这一次的争斗,谁也不敢对乔致庸再下狠手了,而这一切都是陆大可在幕后操作的结果,其用人的高明自不待言。时候乔致庸佩服地说:“他这次给我的教训,抵得上我经商以来的所有收获。”
四、待人、待己分析
对待家人方面,严监生和陆大可倒是有些共同之处。严监一家四口,日子虽然过得节俭,但夫妻之间充满了亲情的友爱和温暖。他相信妻子,让她掌有经济权。妻子每年还有300两银子的私房钱,他从不过问“她用在哪里”。其他的重大开支,也能做到共同安排,如给二位舅爷“每位一百两”“做个遗念”就是听从妻子的意见安排的,妻子病重,他用心治疗,“每口四五个医生,用药都是人参、附子”,还要“再请名医”。每逢说起妻子的病,他便“掉下泪来”,把王氏当作贤内助,直至痛切地感到:“如今丢了我,怎生是好!”他经常想念妻子,以致“不时哭泣,精神颠倒,恍惚不宁”。他和王氏之间,充满了夫妻恩爱的人情味,“如《卧闲草堂评语》所说:‘此亦柴米夫妻同甘共苦之真情”。
对待其妾赵氏,严监生也是有情有义。他很尊重赵氏,某些方面甚至做到了言听计从,如给二位舅爷送新米,送腌冬菜,送火腿,送鸡送鸭送银子。为了扶持赵氏,他“每晚算账直到三更鼓”,用尽了最后一点心血。
严监生很爱自己的儿子,给他“带着银项圈,穿着红衣服”,还请了奶妈。为了儿子的顺利成长。妻子死后他没有另娶,而是将赵氏提前“扶正”。为了儿子的前途,他抱病理财,熬到深夜。病重期间,他考虑的是儿子将来的出路问题,为此他向二王托孤,又花去了不少银子。对他来说,只要对儿子有利,于家事有补,他都舍得用钱,并不悭吝。
同样,陆大可对他的独生女陆玉菡视若掌上明珠。为了女儿,他明知道乔家来提亲是为了他的银子救急,他还是拿出了一百万两;为了女儿。在乔致庸和广盛源较劲的时候,他两次运送银子进京;为了女儿,他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家产。临死之前,还为女儿留下二十万两的私房钱,“有了这笔银子,我女婿和乔家日后就是有个好歹,我闺女也会有一口饭吃,我也能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了!”陆大可觉得,为自己的女儿付出是值得的,为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婿付出是值得的。陆大可用一个成熟老人的智慧,经营着女儿的幸福,经营着女婿的成功,经营着自己生命的完美。
严监生和陆大可又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呢?在这方面,他们也有共同之处,即对自己的生活尽量节俭。“严监生并不吝啬。苦了自己,便宜了他人,是他的总账”。同样陆大可的吝啬也多体现在待己上。就像他病重时问曹掌柜的:“人家都说我是‘山西第一抠,我抠吗?”曹掌柜声泪俱下地说:“您是抠了自己,活了别人啊!',他在弥留之际说:“我一辈子都是在抠,我做生意不想欠别人的银子,也不想别人欠我的银子,这算抠吗?”他在临死之前,让自己的女儿只花二两银子把自己埋葬,棺材和寿衣都是他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便宜货,他将自己的家产视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之物,他一点也不抠,他的钱财用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