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作舞伴
2009-09-10钱绍昌
钱绍昌
在参加正式party前我曾经在一个朋友家里学过一些交谊舞,那是程乃珊在文章里描述过的在南京西路铜仁路口的“绿房子”,在上海滩上颇有点名气。那是一座建筑很有特色的独立花园洋房,里面有大花园、游泳池、跳舞厅等。我经常跟随一个同班的李姓好友去的,他家就住在“绿房子”对面的觉园,常去那儿玩。“绿房子”里有个十分讲究的圆形舞池,地板有弹性,俗称弹簧地板。屋主姓吴,他的太太和几位女公子舞跳得很好,她们就是我的启蒙老师。大约十年前,有一次圣约翰开校友会,程乃珊随她的母亲(也是约大校友)前来参加,还带着她的夫君严先生。我偶然跟乃珊夫妻谈起在“绿房子”学舞的往事,严先生惊讶地说:“那几位小姐就是我的妈妈和姨妈呀。我的小姨妈是姐妹中最漂亮的。”“是呀。”“你那时如果追上了我的小姨妈,不就成了我的姨夫了?”我们都不禁哈哈大笑。爱开玩笑的程乃珊也再边上帮腔说:“你在圣约翰一定见过我的美丽的姑妈程xx吗?”“见过。她可是校花。”“你那时若是追上了她,你就是我的姑夫了。”我连忙摇手,“我是连想也不敢想的。我认得她,她可不认得我。我哪里配得上校花?”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读者们不相信,我确实也有过一次请到校花作舞伴的经历,那大约是1950年的圣诞节。我请到了圣约翰的一位校花作舞伴。这位校花是鸿翔公司老板金鸿翔的八小姐金智玉,人称八妹。由于多年来他们全家总是找我父亲钱潮治病,我们两家算是世交,比较熟悉。那一次我有点异想天开,竟然大着胆子请八妹作舞伴。见到我来请她,八妹大吃一惊,笑得花枝招展,她想不到我这个念医科的“书呆子”也会找上她。因为圣约翰医学院功课极繁重,学生们都勤奋读书,很少参加娱乐活动,故而被别的院系同学视为“书呆子”。不过她还是大方地接受了我的邀请,这使我很高兴。当我带着八妹进入舞场时,许多同学都惊呆了,我竟然请到了校花作舞伴。在party上我得意非凡,好不风光,男生们都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女生们则不免有些醋意。
后来我曾经约八妹到当时在约大附近的大夏大学(现在的华东师大)的一条美丽的小河丽泰河去划过一次船。以后就没有再去约会她。为什么呢?当时校花虽不是选举的,但至少是公认的,大致条件是出身名门、容貌秀丽、身材姣好、举止得体等等。所以在同一时间里全校只有二三名校花。校花乃是闪亮的红星,交际应酬多得很,四周有一大群公子哥儿围着转,追求者无数。八妹能做我一次舞伴,已经给了我很大面子,是我的福分,很值得我自豪了。我有自知之明,不敢有非分之想,所以也就不再去找她了。后来她门当户对地嫁给了一位资本家的公子,婚后生活十分美满。令人万分痛心的是这位如花似玉的圣约翰校花在“文革”中竟因受不了无穷无尽的迫害而自杀身亡。美人香消玉殒,从此幽明永隔。红颜薄命,魂归何处?不知她在天国里还能想得起当年这个傻呼呼的“书呆子”吗?
80年代初,跳舞也逐渐解禁,我们开始悄悄地在朋友家开party,不过还是紧闭门窗,拉上窗帘,调轻喇叭音量,以免惹麻烦。可是舞风很快就蔓延,过不了多久一些公开卖票的舞厅入雨后春笋一般相继开张了,票价从几元到几百元,以适应各类人群的需要。许多居民小区的会所也办起了舞会,例如长寿路的“苏堤春晓”、蒙自路的打浦社区中心等等,很受欢迎。
1992年在上海锦江饭店召开全世界圣约翰校友会,饭后一位女同学弹起三角钢琴,演奏一些老歌曲,老校友荣毅仁副主席和我们大家一起围成一圈,手搀手又唱又跳,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简直像疯了一样,老歌一首接一首不停地唱,当唱到《翠堤春晓》的主题歌《当我们年轻的时候》,许多女同学不禁热泪盈眶。
近十余年来我们这些老家伙每年必举办圣诞舞会,除了跳舞外,还一齐唱一些圣诞歌曲如,做一些有抽奖的小游戏。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这比吃年夜饭还高兴。我们从不参加大酒店里的圣诞晚会,那里最低票价是888元,高的则达数千元,总是请了些歌星或是滑稽明星来表演,俗气得很,趣味索然。
近年来圣约翰校友会每周在奉贤路宁波同乡会办舞会,票价公道,音乐优美,播放的全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西洋怀旧金曲,颇受我们这些“老克勒”的喜爱。除了我们这些七老八十的校友外,也有一些比较年轻的交谊舞爱好者前来参加,说我们这里音乐好,品位高。如今这里已经人满为患,拥挤不堪,只好实行会员制了。由于舞场上阴盛阳衰,男士是紧缺物资,故在下虽然老态龙钟,舞艺平平,犹尚受欢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