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个特区考验缅甸稳定

全国有135个民族,多位于国家“聚宝盆”上

●本报记者 邱永峥 郝洲 刘扬●本报驻泰国、加拿大记者 王宁 陶短房

9月1日，大批难民搭车返回缅甸境内。

“如何对待和解决缅甸12个特区的问题，将是考验缅甸稳定的最重要因素。”一个身在云南不愿透露姓名的缅甸官员，日前这样直言不讳地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出了他的担忧。除了去年遭受特大风灾和不时被西方指责“民主问题”，缅甸一直是个“平和而孤独的国家”，但近来发生在缅甸边境的政府军和地方民族武装的冲突似乎再次成了缅甸紧张局势的爆发点。一些西方媒体甚至预言“缅甸可能会全面内战”。这个东南亚的中等国家存在135个民族，与幅员辽阔的俄罗斯差不多。而拥有“独立”军队的少数民族武装问题60多年来更一直困扰着缅甸。12个特区成了折射少数民族与军政府关系的一面镜子。这些特区今后的命运会怎样？缅甸周边的邻国都紧张地注视着缅甸这一问题的进展。

民族问题最复杂的国家

“缅甸全国分7个省和7个邦。七省指伊洛瓦底省、马圭省、曼德勒省、勃固省、仰光省、实皆省和德林达依省，那里的居民主要是缅族；七邦是指克钦邦、掸邦、钦邦、克伦邦、克耶邦、孟邦和若开邦，多为各少数民族聚居地。其中许多邦都存在着拥兵自重的民族武装。缅甸的12个特区主要位于7个少数民族聚居的邦里。被称为‘华人特区的果敢是掸邦第一特区，而现在我们对面就是掸邦北部几个特区中面积最大、兵力最多的第二特区‘佤邦。”常年往返中缅之间、从事矿产开采与木材贸易的王运来先生不久前对《环球时报》记者说。

云南大学东南亚研究所所长李晨阳说，缅甸的特区与人们想像的经济特区或自治区不同，只是其中一些少数民族武装与缅甸军政府达成临时停火协议后的产物。这些特区仅是名义上服从中央政府的领导，但特区总体上仍是“拥兵自立、占地自管”：没有特区政府的允许，缅甸政府官员和武装部队不得进入特区；即使获准进入特区，也不能携带武器。特区政府的经济建设，也基本由特区自行组织，中央政府很少提供支持。

李晨阳说，实际上，缅甸是一个民族组成和民族问题都相当复杂的国家。缅甸政府自称有135个民族，其中少数民族占全国人口的1/3多，其居住区域超过了缅甸国土面积的一半。在12个特区中，占缅甸面积1/4的掸邦有7个特区，克钦邦有2个特区，克耶邦有3个特区。邻近中缅边界的则有掸邦北部的第一特区（即“果敢特区”）、 第二特区（即“佤邦”）、第四特区和克钦邦的两个特区等。

在12个特区中，“佤邦”被认为是最强硬的武装特区。“佤邦”面积3万平方公里，其中佤族占70%，人口约60万。1996年，“佤邦联合军”配合缅甸政府军打败毒枭坤沙后，成为金三角地区势力最大的地方武装，现有军队2万多人。“佤邦”南部即“金三角”一隅，人们平时听到的毒枭争霸便发生在这里。在“佤邦”当差的金先生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第二特区可以说是全民皆兵，孩子们上学就接受准军事化管理，日常也要接受军事训练。”对于一些缅甸军政府即将进攻“佤邦”的传言，金先生没有证实，但他称：“‘佤邦军队进入最高警戒状态，我也要回去商量对策。”

除了这12个特区外，缅甸还有新孟邦党等5个拥有地盘、军队的地方少数民族武装集团。

最珍贵宝藏多在特区

“缅甸的12个特区所在的地方正好在我们国家的聚宝盆上，”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缅甸政府官员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多数的自然资源都集中在北部地区，所以如何对待这些特区对于缅甸整体的稳定与发展至关重要。”

这位官员以掸邦的农业为例说，掸邦的总种植面积约150多万英亩，其中水田50多万英亩，旱地50多万英亩，山地田地约20万英亩，园圃8000多英亩和园林20多万英亩。掸邦还有保护林带200多万英亩，所产的高档木材都可以通过河漂方式经伊洛瓦底江运出。“但现在掸邦种植业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许多地方武装占一片山林，就以低价卖给外国商人。”这位缅甸官员表示。

许多特区还出产各种贵金属和宝石矿产。掸邦北部出产银、铅、锌、锑、紫铜、镍等矿产，南坎镇彬龙那瓦雅宝石矿和孟秀耶德那宝石矿出产红蓝宝石。掸邦第三特区的居民多为克钦族，克钦族也自称为景颇人，与我国云南境内景颇人同族。这里是掸族地方武装掸邦进步党和北掸邦军控制区。第三特区是掸邦中最富裕的。缅甸最为珍贵的两项宝藏是“玉石”和“柚木”，而这两项宝藏基本上都集中在第三特区。

虽然资源丰富，但为了削弱特区武装的生存能力，缅甸政府曾规定，特区政府无权与外国公司签署合作开发特区内的自然资源的合同。位于掸邦东部的第四特区在众多特区中算经济较发达的，在其首府勐拉能看到许多豪华的酒店。这主要是由于缅甸中央政府为了表彰第四特区的禁毒成果和经济发展成就，于1997年10月宣布承认第四特区对外招商引资项目。云南西双版纳州经研中心主任熊国璋说：“近十年来，勐拉吸引了价值几十亿人民币的投资，但投资的主要方向是博彩业。”

民族问题曾引起独立后最大骚乱

李晨阳说，缅甸少数民族武装数量之多，与政府对抗之激烈，持续时间之长，在东南亚是独一无二的，在世界上也很罕见。由于地理和历史原因，居住在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和中部的缅族历史上存在着比较深的隔阂。

美国《时代》周刊不久前也称，缅甸各民族历史上一直生活在无数群山之中，基本上与世隔绝，这种生活环境形成了文化差别明显的各个民族集团，使缅甸成为世界民族最多的国家之一。

1948年，经过多年抗争，缅甸本部（原英属缅甸）、掸邦、克钦邦、钦邦等缅各民族地区摆脱了英国的殖民统治，一起取得独立，并成立了缅甸联邦。英国殖民统治者的“分而治之”政策加剧了缅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矛盾。独立后，缅甸出现了几十股少数民族武装。

1962年，靠政变上台的奈温将军采取铁腕手段对少数民族武装进行军事打击，反而激起了少数民族武装与军政府的强硬对抗。1988年，由于这些对抗激化以及全国经济恶化，缅甸全国爆发独立后的最大骚乱。奈温将军最后也被迫辞职。

缅甸现政府自1988年9月执政以来，对民族政策进行了重大调整和改革，先后与17支民族武装达成了和平协议或者停火协议，其中12支武装的辖区被编为特区。此后20多年，缅甸这些少数民族地区才基本上稳定下来。不过，在缅泰边境地区还活跃着最大一股少数民族武装“克伦进步党”不愿与政府和谈。

专家判断缅甸不会大规模内战

近来，果敢特区发生的事情使得西方再次猜测起缅甸可能因民族问题而引起内乱。“美国之音”9月2日报道称，种族冲突对缅甸的未来形成了挑战，这些冲突不只是由于最近发生在果敢地区的战斗，还有缅甸其他少数族裔长期面临的困境。报道还称，虽然外出躲避战乱的缅甸难民已经开始返家，缅甸当局也说局势已经恢复正常，但随着缅甸军队力图在明年大选前加紧控制，还可能爆发更多的战事。路透社9月1日报道称，虽然缅甸有关方面都将面临巨大风险，没有一方愿意陷入旷日持久的冲突中，然而缅甸军方任何错误举动“都可能引发全面战争”。

李晨阳认为，2004年10月长期分管少数民族事务的总理钦钮下台之后，缅甸政府对少数民族特区的政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提出“以武器换和平”，增强了“以压促变”的力度，试图改变“国中有国，一国多军”的状态，彻底实现国家统一。缅甸新宪法2008年5月全民公决通过之后，军人政府为了创造一个良好的执政环境，于今年4月向各特区政府提出了改编计划，要求各特区武装改编为边境安全部队，并且减少编制，接受政府军的统一指挥，年龄超过45岁的人全部退休。此举遭到了各特区的抵制，最近果敢特区的冲突就是由于对这一计划的分歧造成的。李晨阳认为，缅甸军政府下一步将继续用政治和高压手段逐步解决剩余的特区问题。由于经过20年和平建设，各特区领导层已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无心与缅甸中央政府武装对抗，而且各特区武装的战斗力已明显减弱，无法与政府军长期对抗。因此，未来一段时期缅北局势可能会持续紧张，小的武装冲突可能时有发生，但不太可能转变为大规模的内战。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缅甸问题专家宋清润对《环球时报》说，民主问题和民族矛盾问题都是缅甸政府要面对的重大问题，反对派在民主问题上的挑战和特区的拥兵自立都对中央政府的权威是一种挑战。目前，缅甸的局势是总体趋于平稳，不过双方的决心和实力还不是十分明朗，这使局势很复杂。近来，西方一会儿要求东盟开除缅甸，一会儿炒作缅甸要发展核武，并压中国解决缅甸问题。现在一些西方媒体又炒作缅甸的民族问题会激化引起内战，这是为了某种特殊需要在制造恐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