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的师友们
2009-09-03汤涌
汤 涌
胡也频丁玲(1929年与季羡林相遇)
鲁迅先生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提到的左联烈士胡也频,那年季羡林在济南省立高中读高三,胡也频是他的国文教师。季羡林记得胡也频不讲《古文观止》,而是讲“现代文学”,也就是马克思主义。
胡也频曾经带学生办了一份刊物,宣扬革命思想,季羡林在里面写了一篇稿:《现代文艺的使命》,这也许是季羡林的文字第一次成为印刷品。
丁玲,现代作家,是胡也频的妻子(也有人说没登记),曾经从上海去济南探望夫君,季羡林等学生眼中,丁玲是大小姐、金凤凰,和胡也频相比,丁玲高大丰满,穿着高跟鞋试图征服校园里坑坑洼洼的路,最后是胡也频扶着她才走了下来。
冯友兰(1926年)
季羡林没有听过这位哲学学者的课,但是1926年,15岁时,他用的《人生哲学》教材,是冯友兰先生的手笔。后来冯友兰和季羡林曾经一起出访国外。
冰心(1930年)
冰心先生当时是知名作家,也是一位严格的选修课老师。她曾经因为不选课的旁听者太多,对台下说:“凡非选修此课者,下一堂不许再来!”吓跑了来偷听的季羡林,多年后两人见面,把这事当笑谈说起。
朱光潜(1931年)
研究西方美学的美学家、教育家和出色的翻译家。1931年是北大的教授,但是在清华兼课,季羡林听了他的文艺心理学。朱光潜可谓学贯中西,他精通英法德文,翻译了110万字的黑格尔著作《美学》,但是他在课堂上,总是用中国古典诗词举例,以便让学生们听懂。
胡乔木(1930年)
胡乔木和季羡林是清华校友,胡乔木是历史系,当时叫胡鼎新,进步青年胡乔木曾经多次动员季羡林发反对国民党的传单。季羡林自己回忆说不敢,但是也没有告发胡乔木,他们的友谊持续到了胡乔木的生命走到终点。
老舍(1930年代)
老舍是季羡林一位高中同学大学时的老师,季羡林的同学李长之在家里请老师吃饭,季羡林在饭局上认识了偶像老舍。老舍先生有一次在理发馆刮脸,季羡林也来理发,老舍就在走入时悄悄把季羡林的账结了。有危机意识的民族往往特别珍重高龄的老人,他们是保存着许多有用的知识和记忆。对于走过的将近一个世纪的季羡林来说,他的回忆录里保存着很多民国学者的轶事。
季羡林曾经写过一本《季羡林谈师友》,来评说那些给他点亮了光的人们。年深日久,许多曾经响亮的名字如今都已经不常闻于今人的耳边。今天重提这些名字,可以让我们回到那个群星荟萃的民国时代。
如果各位有幸在1930年考进北京大学,就能遇到其中的大多数人,这些师友共同铸造了学者季羡林。
瓦尔德施米特(1936年)
哥廷根大学梵文研究所教授,季羡林在德国的导师,和今天一样,梵文这样的冷门专业学生极少,是多个老师教季羡林一个学生,后来二战爆发,老师被征进了军队。1980年季羡林访问哥廷根,和已经83岁的老师重逢。
陈寅恪(1930年)
民国最伟大的学者之一,真正可以被称为“国学大师”的伟大知识分子。季羡林在西洋文学系就读,陈寅恪仅仅是他的选修课老师,教过他“佛经翻译文学”,这使得季羡林后来走上了研究梵文的学术道路。陈的学问非常扎实,重视考据,而不是像1949年后的许多文人那样见风使舵,捏造历史。
1946年之后季羡林经陈寅恪推荐回到北大执教,北平物价飞涨,有时候季羡林会买几瓶法国神甫亲手酿造的红酒给老师带去,那时中关村还是农田,去清华的路上就可能遇到要买路钱的贼人。
陈寅恪1969年文革中遭到残酷虐待而死,季羡林曾经回忆说,自己没有批陈老师,守住了底线。季羡林最后一次见到陈寅恪是1951年。
E、西格(1941年)
季羡林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他觉得西格教授就是自己的祖父,这位教授在瓦尔德施米特被征之后,以80高龄回到学院中来,教季羡林吐火罗文。当时季羡林掌握了七八种语言,对这种文字兴趣不大。西格教授不容分说,强教他吐火罗文。这种文字成为季羡林解读新疆一些残卷,研究中印文化交流的重要工具。
金岳霖(1930年)
季羡林选过金岳霖的逻辑学课,是金岳霖的学生。逻辑学家金岳霖是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朋友,因为恋着才女林徽因,终身未娶。
梁实秋(1946年左右)
作家梁实秋和鲁迅常年不合,认为文学应该写人性而非阶级。季羡林极爱梁实秋的文字,他为梁实秋辩解说:“鲁迅说的未必全对。”两岸恢复联系之后,梁实秋特别命令留在大陆的两个女儿去看望季羡林。
胡适(1946年)
胡适担任北大校长的时候,季羡林是东语系系主任,双方是上下级关系。季羡林是胡适赏识的青年后进,胡适曾经和北京师范大学校长陈垣(启功的老师)为“佛和浮屠”的问题争论不休,最后是季羡林用吐火罗文搞定的,胡适曾经评价说:做学问就要像北大季羡林一样。在文革后,季羡林鼓起勇气开始整理胡适先生的思想财富,为胡适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