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瓠真瓠
2009-09-01柴兴志
柴兴志
尿壶扣在了脑袋上
小日本儿投降了,国民党的大员们一边儿接收“敌产”,一边儿叫嚣要严惩汉奸,伪政权的官员们忙着找门路、送大礼,古董的行市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张山开不起古董店,就专门在天津的古董街上卖假货,他的看家本事就是做旧。张山最擅长做青铜瓠,铸好了的青铜瓠往坑里一丢,哗哗撒上一泡尿,埋上十天半月后再挖出来,你看那成色,锈迹斑斑还带有一股土腥气,简直就是刚出土的文物啊。因为张山造假瓠最拿手,“瓠”和“壶”的读音又差不多,同行们都叫他“尿壶张”。
尿壶张有个相好的窑姐儿,花名叫做“小水仙”,每当卖假古董赚了钱,尿壶张必定去找小水仙。这天,尿壶张撞见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中年人不知道青铜瓠是干嘛用的,尿壶张见他是外行,便说这是孔圣人用过的尿壶,哄得中年人花一百大洋买走了尿壶张淋过尿的青铜瓠。
这下,可把尿壶张乐坏了,揣上几块大洋就去了妓院,走进院子一看,好不堵心,小水仙的窗户拉上了窗帘。嫖客们都懂得规矩,拉上窗帘就是“请勿打扰”的意思。
虽然这种干醋吃不得,但尿壶张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几个闲着的姐儿倚着门朝他飞眼儿招手,他都没心思搭理她们。尿壶张垂头丧气地刚要转身走,小水仙的房门开了,走出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来,尿壶张一愣:这不是上午买假瓠的人吗!
那人一眼也看见了尿壶张,转身端起房里的尿壶,扣在尿壶张的脑袋上。尿壶是铜的,这一扣分量可不轻,直砸得尿壶张脑袋嗡嗡响,尿水顺着脖子流。尿壶张大怒,摘下尿壶就要再砸回去,小水仙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看着那人扬长而去,尿壶张心里挺窝囊:“妈的,他怎么知道那瓠是假的?”小水仙把他拉进房间,指着床上的假瓠笑道:“管他怎么看出来的,反正你也没吃亏,拿着它再卖一回嘛!”
尿壶张的气顺了,造个假瓠可不那么容易,不同朝代的瓠有不同的特点,花纹、铭文、造型都有讲究。再说做旧也不是光靠一泡尿,埋瓠的土要用古墓的封土,品相差了可骗不了人呀!
现在白得一个假瓠,乐得尿壶张抱住小水仙就亲:“我的心肝宝贝儿,等我再赚一百大洋就能把你赎出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吆喝起来:“小水仙接客——”小水仙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自己忘了拉窗帘。
没拉上窗帘就是表示还能接客,尿壶张只好怏怏起身往外走,拉开门一抬眼,只见那个买假瓠的又回来了!尿壶张没含糊,拿起尿壶就要往那人脑袋上扣,手刚举起来,胸口就顶上了一把手枪。尿壶张的这双手可就不敢放下了,举着尿壶投了降。
伙计吓跑了,院子里的姐儿们尖叫着逃回自己的房里。还是小水仙沉得住气,赶紧叫尿壶张退钱,尿壶张举着尿壶,忙不迭地答应这就回家去拿。那人喝道:“把钱给我送到南门里100号去!要是敢耍花样……”说着,他拿枪敲敲尿壶张的脑门,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妓院的老鸨匆匆跑来了,看着尿壶张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尿壶张这才发现自个儿还举着尿壶做投降状呢!
一个跟头进监房
尿壶张耷拉着脑袋出了院子,直奔警察局去找他表哥。他表哥姓苏,是警察局侦缉队的队长,他想让表哥查查这个人是干吗的,怎么腰里也跟警察一样还别着手枪!苏队长听了尿壶张说的倒霉事儿,果然瞪起了眼:“这小子挺牛嘛,你快带我去见识见识!”说着拉着尿壶张直奔妓院。
到了妓院,问老鸨问姐儿,谁都说不认得那个买瓠人,苏队长吩咐尿壶张:“你先回去,等我调查调查再说!”说完拉着小水仙进了屋。门关上了,窗帘拉上了,尿壶张也气懵了,一边骂街一边往外走,他知道自己表哥是阎王爷拉弓——色(射)鬼,什么调查调查,他就是想趁机占小水仙的便宜!
苏队长玩够了就露出凶相,追问小水仙买瓠人的来历,小水仙当然知道苏队长是什么东西,只好说了她知道的一切:买瓠的人叫洪业,买了青铜瓠回去,找了个内行一问,原来青铜瓠就是瓜状的礼器,是古人用来祭祀的,尿壶张竟然说它是孔圣人用的尿壶,显然是个大骗子。洪业拿着瓠去街上找尿壶张算账,一个街头混混儿要了他一块大洋、告诉了他尿壶张的情况,洪业便找到了妓院。他连小水仙的身子都没沾,就是要尿壶张把骗走的大洋给吐出来……
苏队长心满意足地走了,可洪业的来历却没查清,也不知道南门里100号是什么地方。先别管洪业是什么人,能买得起古董又有手枪的就不简单,现在最好不要去招惹,等摸清了洪业的底儿再说。
苏队长刚走,尿壶张就回来了,在小水仙面前酸溜溜地骂起了表哥,小水仙懒得跟他说,只催他赶快把大洋还回去。
尿壶张一听就急了:“你到市面上打听打听,买古董打了眼有退钱的吗?”小水仙嗔道:“不知道好歹的东西!难道你还指望你那色鬼表哥呀?姓洪的再找上门来……”说着拿手比划成手枪的样子,在尿壶张的脑门儿上狠狠戳了一下。
这一下把尿壶张点明白了:拿自个儿的命跟一百大洋比,连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办,有钱有枪的大爷可不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就算不敢明里杀人,暗地里一黑枪就能要了你的命。尿壶张不敢耽搁,回家带上钱就奔了南门里。
抗日战争胜利以前,南门里这一带都是日伪机关,老百姓宁可绕道都不敢从这里走,现在来到这个地方,尿壶张还是心惊胆战的,他顺着大街找到了南门里100号,原来是个挺气派的院子,两扇黑漆大门虚掩着,门口蹲着两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尿壶张硬着头皮扣了扣碗口大的铜门环。
门开了一条缝儿,一个男人问他有什么事儿,尿壶张说自己找洪业,那人一听,客气起来,带着尿壶张从侧门进了大院,打开一间房子的铁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尿壶张走到门口一看:这不是监房吗!
没等他回过头来,屁股上就被狠狠踹了一脚,他翻着跟头就滚了进去。
尿壶张急忙爬起来,扒着铁门上的小窗户使劲儿叫唤:“来人呀,我是给洪先生送钱来的!”正叫着,一支枪口突然从小窗口捅进来,正戳在尿壶张的鼻子上,疼得他鼻涕眼泪一齐流,再也不敢出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全身戎装的军官,领章上亮闪闪的两条杠两颗星,尿壶张认得这是中校军衔,使劲儿眨眨眼再看,这人正是洪业!
尿壶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洪长官、洪老爷,我瞎眼,我混蛋,饶命呀!”
醉翁之意不在酒
尿壶张走了两天没回来,小水仙的心揪了起来。
说心里话,小水仙是真的喜欢尿壶张,也愿意从良做他的老婆,可是老鸨不放她这棵摇钱树,开口就要二百大洋,尿壶张造假骗人可都是为她呀。尿壶张出了事,小水仙岂能袖手旁观,赶紧让大茶壶去叫苏队长。
苏队长一听小水仙叫他,就乐了,先别管她有什么事儿,总归是有便宜占,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等苏队长急急赶到妓院,小水仙却没给他便宜占,只是一口气说了尿壶张失踪的经过。苏队长纳闷儿了:“别管这个洪业是干嘛的,尿壶张给他退钱赔礼不就完事儿了吗?他把尿壶张扣下有什么用?好,我去帮你把尿壶张给找回来。不过,找回来之后你可得报答我!”说完挤挤眼坏笑着走了。
苏队长急匆匆赶回警察局找白局长。他是白局长的得力助手,白局长当然也不瞒他:南门里100号抗战胜利前是天津警备师的师部,现在被政府接收,准备改编为国军,警备师军官们都在那里等候甄别。甄别这个差事本该是由警察局负责,可洪中校是打入伪警备师的卧底,所以上边下了命令,把这个美差给了洪业。
一提这事儿,白局长眼都红了,甄别就是把罪行大的伪军军官法办,没什么大罪过的还可以继续留用,摇身一变成为国军军官。罪行大小当然是洪中校说了算,你想想吧,警备师军官们个个富得流油,那洪业捞的油水还不大了去了!
可尿壶张既不是军官又没油水,洪中校扣下他是为了什么呢?白局长说:“我见过这个洪业,我替你打个电话问问他。”电话里洪业承认自己扣留了尿壶张,请苏队长现在就到南门里100号来当面谈谈。
军队的人不好惹,人又扣在洪中校手里,不去也得去呀!苏队长来到南门里100号,洪中校马上见了他。上茶之后,洪中校不提要把尿壶张怎么办,先问警察局缉私处前几天是不是抓了两个人,他们犯了什么罪。
这事苏队长当然知道,这两个人趁着局势混乱,暗中收购日伪流散的药品、棉布、钢材,大批倒卖给共产党的部队,按照“战乱时期物资禁运法”,那可是死罪。
洪中校点点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两个是我们的人,所以请你帮我们活动活动,把他们放出来。”
苏队长想了想说:“你这么办,早把我们白局长气红眼了。依我看,你最好说那两个人是你的亲戚,我在中间说合说合,你再给我们局长送份大礼,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洪中校话锋一转,说白局长最喜欢青铜器,而且是个内行,所以请尿壶张多待几天,帮点儿忙。
苏队长恍然大悟: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人家办事就是高明,这么一来,卖给我一个人情,又给白局长送了礼,瞒天过海兜个圈子,他们的人也救出来了,走私的丑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洪中校拍拍苏队长的肩膀:“办好了我包你升官发财,办不好嘛……你知道是什么后果!”苏队长当然明白,赶紧站起来说:“我一定效劳!”
事情弄明白了,苏队长赶紧告辞,小水仙还在妓院里等消息呢!
军统可是真厉害
送走了苏队长,洪中校把尿壶张请进自己的办公室,要他把真瓠拿出来,尿壶张一口咬定没有。洪中校冷笑:“你以为我真不懂你们那一套呀?没有真瓠当样板,你怎么造假瓠?你是不是想在牢里蹲一辈子?”
见洪中校实在精明,尿壶张只好告诉他,那个真瓠是他五年前从一个盗墓贼手里买来的。他表哥苏队长为了当侦缉队长,把那个真瓠送给了白局长。本来他表哥说好当上队长就给尿壶张瓠钱,没想到白局长说这种瓠应该是一对儿,要苏队长把另一只也搞来。苏队长带着尿壶张到处寻找那个盗墓贼,后来才听说盗墓贼盗墓时中了邪,七窍流血死了。
洪中校说拿不出真的,送个假的也行,只是不能让白局长看出来。尿壶张嘴上连连答应,心里说:白局长看出来才好呢,反正瓠是你送的,让你们狗咬狗去吧!
洪中校好像看明白尿壶张的心思,笑着说:“你以为找不到你头上?我先告诉白局长这只瓠是你和苏队长给我买来的!”
尿壶张嘴里说:“不敢不敢!”心里说:老子干脆连假瓠也不给你造了,逮着机会带着小水仙跑他娘的!
谁知洪中校又看透了他的想法,掏出手枪警告他说:“你想逃跑?知道枪是干吗使的?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枪子儿跑得快!”
这次尿壶张是真服了,赌咒发誓说造出的假瓠一定能骗过白局长,让洪中校给他半个月的时间。洪中校也挺大方:“一百大洋就给你当工料费吧!”说着命令卫兵把他送出了大院。
走在路上,尿壶张发现一个戴礼帽的家伙跟在自己身后。尿壶张知道,这是洪中校在告诉他:孙猴子跳不出如来佛手心儿!
尿壶张心急火燎地跑到侦缉队,把事儿一说,苏队长也害怕了。尿壶张知道自己造的假瓠有破绽,因为青铜是红铜和铅、锡的合金,比例不同,青铜的颜色就不同。以前都是约莫着配的。现在最糟糕的是白局长手里有真瓠,唯一的办法就是对照真瓠来造假瓠。
这就不好办了,白局长一直把青铜瓠摆在卧室里,想把它偷出来门儿也没有。尿壶张又给苏队长出主意,如果能找到机会,拿钳子从瓠底下咬下一点儿青铜也行。
可是谁能进白局长的卧室呢?苏队长眼珠儿一转,马上想到了小水仙,这么漂亮的姐儿,不信白局长不动心。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两个人马上来找小水仙,小水仙看到尿壶张又惊又喜。尿壶张把这两天的经过说了,再说到使“美人计”偷青铜时,小水仙绷起了脸:“这是苏队长出的馊主意吧?”
苏队长嬉皮笑脸,小水仙冷笑道:“帮忙没问题,我也有条件,你先拿钱给我赎身吧!”苏队长瞪起了眼:“凭什么让我给你赎身?”小水仙杏眼圆睁:“就凭你拿了尿壶张的真瓠不给钱,就凭你想升官发财!不赎身我大不了接着当窑姐儿,看你怎么跟洪中校交代!”
苏队长没办法,只好叫人找来了老鸨。苏队长指指小水仙:“我要把这个姐儿带走!”老鸨子伸出手来:“好啊,拿三百大洋来。”尿壶张急了:“你原先说二百的!”老鸨子嘻嘻笑起来:“我这是看人下菜碟儿,口气大肯定有钱嘛!”
苏队长倒没发火儿:“三百就三百,转天我给你送过来。”老鸨子身子一横堵住房门:“赎人有赊账的吗?你懂不懂规矩!”苏队长翻脸了,掏出手枪“砰”地拍在桌子上:“这就是规矩!滚!别他妈的找不痛快!”老鸨子乜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等小水仙收拾好东西,刚刚走出房门,猛听得门外汽车轰鸣,紧接着冲进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大兵,端着枪把他们围了起来,老鸨子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嬉笑着问苏队长:“现在你懂规矩了吗?”苏队长正在发愣,大兵们左右闪开,后面走出了洪中校!
洪中校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闹事儿?”苏队长悄悄说了给小水仙赎身的缘故,洪中校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苏队长笑起来:“妓院呀!”洪中校哼了一声:“这里是搜集情报的据点儿,老鸨子是我们的情报员!”
苏队长不明白了:“这里有什么情报?共产党能来逛妓院?”洪中校嘿嘿一笑:“可是你们来逛呀,经常逛妓院哪儿来的钱?在妓院里都说了吧?比如你替白局长牵线搭桥包庇汉奸,还有人雇窑姐儿装女学生讨好白局长,这些小辫子可就抓在我们手里了……”
苏队长又不明白了:“抓住小辫子就让他放人呀,还要送青铜瓠干嘛?”洪中校又嘿嘿笑起来:“这也是小辫子呀,小辫子多了他的局长就当到头了,我们有人要当局长呀!”
苏队长现在明白了:“是你要当局长吧!”洪中校一挥手:“你不想升官发财了?办正经事要紧,你们把小水仙带走吧!”
不见兔子不撒鹰
苏队长当晚就请白局长喝酒,两个人在雅间越喝越投机,一会儿就说到了女人。苏队长绘声绘色地说起小水仙的好处来,听得白局长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天黑以后,小水仙进了白局长家。第二天一大早,小水仙又悄悄溜出来,跑到尿壶张家里,打开了梳妆包。尿壶张看到大功告成,带上他们早已收拾好的细软,趁着天蒙蒙亮,锁上门溜之大吉。
早上起来,苏队长去找尿壶张打探消息,到家一看锁了门,顿时像冷水浇头,赶紧找邻居们打听,可谁也不知道尿壶张是什么时候走的。
苏队长忙把事情告诉了洪中校,洪中校点点头:“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先给我照顾好牢里那两个人,受了委屈我找你算账!”苏队长不敢再问,赶紧回侦缉队了。
过了几天,苏队长执行任务回来,听说白局长正在审问那两个倒卖物资的犯人。苏队长慌神了,他知道白局长有多狠。苏队长急忙跑到刑讯室,站在门外听动静,这两个人挺痛快地承认自己是共产党,所以也没受皮肉之苦,看来警察局里也有洪中校的人,早给那两个人通风报信了。
苏队长刚刚松了口气,就听白局长要两个人交代同伙儿。两个人一口咬定没有,气得白局长大吼:“放屁!没有同伙儿谁给你们筹备药品物资?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冲着打手们大叫:“来人呀……”
这是要动刑了!苏队长一个箭步窜了进去:“到!”白局长吓了一跳:“谁他妈叫你了?”苏队长使了个眼色:“我有重要情况报告。”看他那神秘的样子,白局长命令把犯人带下去,先听听苏队长的汇报。
苏队长把洪中校要拿青铜瓠换人的事儿说了出来,白局长马上问:“青铜瓠是真的?”苏队长笑道:“您手里有真瓠,谁敢拿假货蒙您?嘻嘻,这下子可凑成一对儿了,无价之宝呀!”白局长咧开了嘴,又问:“那两个人真是姓洪的亲戚?”苏队长点点头:“洪中校可是部队里的人呀,他能让您放走共产党?是怕您动刑才让他们承认的。”
白局长乐了,原来部队也走私呀,如果把这事儿报告给上级,准够姓洪的喝一壶的!可青铜瓠呢?一对儿瓠就是无价之宝呀!他命令苏队长:“先把那两个人押起来,咱们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一关总算过了,苏队长刚松了口气,白局长挤挤眼:“晚上叫那个小水仙来一趟!”苏队长为难了,眼下只能先答应下来,让洪中校自个儿看着办吧!
苏队长赶紧给洪中校打电话汇报,洪中校夸苏队长随机应变。说到小水仙,洪中校却不当回事儿,他让苏队长找老鸨子另选一个姐儿。
苏队长赶紧去找老鸨子,老鸨子二话没说,选了窑姐儿“小花豹”。苏队长看她相貌平平,摇着脑袋不满意。老鸨子笑道:“包子好吃不在褶儿上,我是按洪中校的意思选的!”
苏队长奇怪了,洪中校怎么连选姐儿都操心?管他呢,反正这事砸了锅也不能怪我!
真真假假谁厉害?
小花豹陪了白局长一夜,白局长满意极了。苏队长当然还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打着白局长的招牌暗度陈仓,自个儿也捎带着快活了几回。
七八天以后,苏队长的命根子先是又痛又痒,后来竟肿得像个棒槌,赶紧到医院一查,结果是生了杨梅大疮!
大夫说了,梅毒最不好治,要花大价钱买美国的盘尼西林。苏队长现在明白洪中校为嘛要亲自选姐儿了,好狠毒的洪中校,真是杀人不见血呀!只怪自个儿要占便宜,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吧!
看来是尿壶张的假瓠造好了,洪中校要去给白局长送礼了,苏队长只好忍着病痛陪着。洪中校瞪了他一眼:“让你占小便宜吃大亏呢!”苏队长气哼哼地说:“吃大亏的还有一个呢!”到局里一问,白局长果然请病假了。洪中校冷冷一笑,又去买了些补品,带着苏队长登门拜访。
寒暄过后,洪中校拿出了青铜瓠。那只瓠像一个雕花刻字的小青瓜,精致得巧夺天工,白局长急忙拿了放大镜,瞪圆了眼左看右看。苏队长心里敲起了小鼓,洪中校却不动声色,白局长又拿出了自个儿的那只青铜瓠,看看铭文、比比形状,真的是一模一样。
白局长乐得忘了疼,亲自写了放人的手令,为防走漏风声,又开了特别通行证,让那两个人赶紧离开国统区。
过了两天,白局长的病好了些,溜达到文物架前欣赏青铜瓠,看到阳光照在桌子上亮亮堂堂,便把两个青铜瓠并排摆在桌子上。阳光照得宝贝青光闪闪,白局长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忽然觉得自家那只瓠的青光里有些泛红,换个角度再细看,两只瓠的颜色确实不一样。白局长大吃一惊,有一只是假的!他想起尿壶张惯造假瓠,只要找到他就能分辨出真假。
苏队长接到白局长的电话就吓傻了,赶紧说尿壶张搬家了,他也不知道搬到了哪里,白局长大怒,命令他带领侦缉队全体出动,三天内找不到尿壶张就撤职查办!
苏队长马上向洪中校求救,洪中校哈哈大笑:“尿壶张他们就住在我的南门里100号,看谁敢来抓!”
没过三天,白局长被监察厅带走了,一打听白局长的罪名:除了受贿卖官包庇汉奸,最大的罪名就是私通共产党!
这个罪名可沾不得呀!白局长的部下们墙倒众人推,为自保纷纷揭发:刑讯处交出了两个共产党签字画押的口供;监管处交出白局长放人的手令;缉私处交出白局长签发的特别通行证。白局长的罪名板上钉钉了!
白局长当然要喊冤,说那两个人是洪中校的亲戚。监察厅又来调查了一回,结果是既无人证又无物证,白局长明摆着就是反咬一口!
上级下令:白局长逮捕法办,洪中校忠诚机智立了大功,擢升为警察局局长。
几个买官的被撤了职,苏队长却升了缉私处处长,专门负责封锁共区。当然了,洪中校——不,洪局长的“亲戚”不在缉私之列。苏队长——不,苏处长现在才知道,洪局长把伪军官们送的贿赂都投资走私了,苏处长当然也要投资入股,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过了几天,古董街新开了一家古董店,请苏处长去喝开张酒。苏处长打开请帖一看,落款竟是张山。进了店一看,掌柜的果然就是尿壶张和小水仙。尿壶张也没瞒表哥,古董店就是洪局长投资,其实古董店只是个幌子,尿壶张仗着对本地熟悉,背地里到处收买药品物资,后面的院子就是仓库,收够了一批洪局长的“亲戚”就来运一批。哈哈,苏处长不会到这里来缉私吧!
尿壶张挺得意地告诉苏处长:当初小水仙把那只假瓠装在包里,带进了白局长的卧室,趁白局长睡熟的时候换出了真瓠。有了这样的功劳,现在的洪局长能不格外关照尿壶张他们两口子吗!
古董店开了不到两年,国民党被打跑了,城里已经能听到隆隆的炮声,最后一批药品物资要起运了。为了避开战火,尿壶张和小水仙也跟出了城。他们后来才知道,洪局长的两个“亲戚”不是国民党,而是真正的共产党!
两个共产党把带出来的两件文物请尿壶张鉴定,盒子一打开竟是两只青铜瓠,老相识又回来了,这还用鉴定吗!
尿壶张看着这一真一假的两只瓠,不禁想起了洪中校,他到底是红色的还是白色的呢?哈哈,管他呢,只要心是红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