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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林怀民:站在东方看世界

2009-09-01路漫漫

华人时刊 2009年6期
关键词:现代舞舞者肢体

路漫漫

“云门舞集”为何物?林怀民为何人?恐怕十年前,这个名词在国内只有舞蹈圈的人知道。而如今,随着云门国内巡演的增多,这个组建于台湾的舞蹈团为越来越多的观众所知晓。取名“云门”,并非与中国古代历史中黄帝的纪功舞蹈“云门大卷”有关联,但却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大气磅礴、气定神闲的飘渺意境。

棄文从舞,半路出家

1973年,云门成立时团员仅十人,而创立者林怀民先生既是编导,又是演员,更是整个云门的灵魂人物。熟悉云门的人都知道林怀民是个“半路出家”的舞者,最初按父母意愿学习的是法律,后又改攻新闻系,曾赴美学习新闻和攻读小说创作并获硕士学位。出版的小说《蝉》、《逝者》等均是其代表作。林怀民终归是个热爱舞蹈的人,习文之余始终未忘“习舞”。他不仅参加过台湾当地的舞蹈培训课程,在美国学习时还副修舞蹈,并且参加了纽约玛莎·格莱姆舞蹈学校的集训,直到与志同道合的舞者共同创立了中国第一个专业现代舞团——云门舞集,林怀民真正地由文字创作转为肢体创作。

艺术即是生活

在台湾,云门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几十年来,云门走向社区,深入群众,不断进行舞蹈普及与推广,舞蹈题材贴近生活。

1978年首演的舞作《薪传》是林怀民创作方向转变的一个里程碑。《薪传》以汉人移民史为主轴,包括《渡海》、《拓荒》、《播种》、《收割》、《节庆》四个篇章。舞者通过有力的肢体语言和生动的舞台形象,有血有肉地向世人展现了300年前先民从唐山下海,穿越生命的“黑水”,开拓台湾大地,繁衍生息的历史。用怎样的肢体语言才能体现自己对历史的回望和对祖先的敬畏,怎样才能更好地体现先民的精神呢,玛莎·格莱姆的现代舞体系适用于此吗?编排这部舞作时,林怀民开始对舞蹈创作的形式与内容进行反思。正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体验可以解答一切”。林怀民“请所有的舞者到新店溪的石砾河畔,体会大自然的浩大,并通过彼此诉说自己的家族史,握手围圆圈,一起发音,培养团员的默契与凝聚力。要求舞者搬动大石头,体验劳动,以及如何在不平衡的地面找出平衡点,进行走跑跳的动作。带团员到高雄的佳洛水海边做野外训练,要求舞者在狂风中手持一块大塑胶布,体验祖先迎风破浪的心情,最后齐坐在岩石上,放声与大浪对话”。如此训练的效果直接反映到了舞蹈中,舞者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真实而富有情感,是那种从泥土和石砾中进发出的力量。其中《渡海》一段令人印象最深,舞者相互倚靠搀扶共进,用此起彼伏的肢体动作表现了与海搏斗、同舟共济的场景,那块象征巨浪的白布已然被他们“征服”,他们的眼睛里发散着坚毅忍耐,他们的肌肉中膨胀着不屈不饶!在台湾,甚至在海外,几乎所有看过《薪传》的观众无不为之动容,心颤落泪。在舞作中,我们看到的不再是单纯的玛莎形式和现代舞技巧,而是一幅触摸人心、进发情感的历史画卷,人们被祖先的足迹打动,为人类的奋斗自豪,人们感受到了“可以认同的普世经验”。

现代表现与东方元素共存

如果说云门是一个以创作表演现代舞为主的舞团,那是因为林怀民那一代台湾青年对美国文化的熟悉和向往,以及后来亲身经历美国现代派舞蹈训练的深刻影响。云门更是一个着眼于民族,着眼于社会的文化团体。正如林怀民创团的口号所称“中国人作曲,中国人编舞,中国人跳给中国人看”,云门走的是一条中西文化融合的道路,在云门早年的作品中,现代的表现形式与东方因素共存成为一种符号。

舞作《白蛇传》中,在大量应用了玛莎·格莱姆以腹部伸缩为主的肢体语言来表现蛇的同时,京剧的甩发、旋子、鸟龙绞柱等身段和西方现代舞肢体动作相结合,重新诠释了一出精彩的古典戏曲。以藤窝与竹帘、伞与折扇等道具构建起颇具象征意味的极简舞台,舞者的举手投足都像从京剧的唱念坐打中脱胎而出。林怀民力图以现代的舞蹈形式向世界展现和诠释东方的文化与气质。

1983年的《红楼梦》则达到了一个融合的巅峰。作为中国古典文学的经典之作,《红楼梦》本身的东方因素和古典美学已奠定了审美基调。而林怀民的思路则游于“现代”与“传统”之间,他抛开了戏剧性的故事叙述,将原著曲折的情节凝练成春、夏、秋、冬四季交替的生命概念,喻示人生所经历的繁华与衰败。舞剧中的宝玉不再是以往艺术作品中衣着华丽的富贵公子,而变成仅着绿色短裤、几乎赤裸的健美少年,与剧中衣冠端正、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象征贾政等卫道士)形成鲜明的对比,真切表现出主人公自由的心灵与不羁的反抗本性。凝练的情节凸现出原著深藏的哲思意味,淡化的人物形象更强烈地展现出动作本体的情感象征性。在《舞动红楼梦》的序言中,林怀民说:“在一个文化充分自信的国度,传统是当代的一部分。传统涵括了民族的敏感和智慧。全球化不应该是自我放弃。前人对生命的想象,如何丰富我们的想象,进而用当代的眼光重新诠释古老的素材,丰富今天的文化,才是正确的课题。”向世界展现广义的东方美学

“舞蹈之所以有趣,不止是动作,而是做动作的人。”“我关心的不是技术,我关心的是身体,身体对了,你做什么都很好看。”这些无不透露出他对人与生命的关注。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云门在经历了“乡土特征”和“民族情结”之后,创作风格又开始转变的原因。《流浪者之歌》、《水月》、《竹梦》等一系列舞作的诞生体现了林怀民的创作观:“在世界舞台上树立起一种东方的精神,一种广义的东方:包容、内省、冥想、静观……”

《流浪者之歌》和《水月》,一黄一白,二者皆静。《流浪者之歌》刻画了一群艰苦跋涉、一心虔诚的求道者。让人印象极深的是一束细细的金黄稻米从演出开始便不停倾泻而下,“米雨”下那位九十分钟纹丝不动的僧者使观众体会到禅学中的“定”与“静”。而结尾处一名男子用犁耙将满台的稻米一圈一圈地推成同心圆的巧妙设计,更加体现了编导对人生苦旅、心灵境界的思考和理解。《水月》的绝美是在演员的一丝呼吸、肢体的一寸挪动中缓缓流淌出的,在巴赫低沉而宽广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所有演员身着白色素衣,看似无序实则和谐地以极为缓慢的动作舞动着。舞台的镜面设计与地面浅浅流动的活水形成互映,人、镜、水,三者构成了“虚与实”、“阴与阳”、“时与空”的关系,不经意间道出了佛门的偈语:“镜花水月皆成空”。

两部作品都堪称云门“最安静的作品”。编的人心静,跳的人心静,看的人也必心静。林怀民自称“年纪大了,跳不了激烈的舞蹈”。其实不然,透过稻米和水色我们看到的是“内敛、含蓄、平稳、舒缓的细语诉说,颇有老庄悠游大化的神情。”

很多媒体评价云门是西方技巧和东方气韵,造就了云门舞集的非凡之美。三十多年的探索和实践,已经让云门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他已经超越了简单的舞种分类,上升到肢体美学的境界。正如林怀民所说,所谓现代舞只是告诉你“身体解放”。他用自己的方式向世人诉说了理想,向世界展现了东方,一种广义的东方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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