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
2009-09-01侯德云
侯德云
一场苦雪,舞舞乍乍弄着寒流,慢慢地把小镇的身子冻了个透。逆着西北风,蹙起双眼,窄窄地视线里就出现了稀疏的一溜儿瘦树,瑟瑟地宿在枯干的冬街上,象是在企盼着什么人。这样的天气,有什么好企盼的呢?
两个身影,渐渐放大,近了,看准了,是两个男人,萎脖,颠脚,硬硬地移向那低头垂脸的瓦房。
两个男人,一个是老便,一个是小偷。
老便,就是便衣警察,别人这样叫,他也这样叫;小偷,说白了,还是小偷,别人这样叫,他自己却不愿这样叫。
小偷无疑成了老便的猎物。
小偷是当场被老便钳住了手腕,愣了一阵子,叹口气,哀哀地开了腔:“怕是要待上些日子吧。”
老便默然,点点头。
小偷又叹口气,说:“行个好吧,让我回家望一眼,老婆病重,孩子还小,照顾不了她——”
老便还是沉默,默了一会,又点点头。
移进了屋,就瞄见床上软软地歇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一个小男孩偎在床边,正琅琅讲述着大公鸡的故事。
小偷紧走几步,矮下身子,温眉柔目地注视着女人。随手,又轻轻摸摸小男孩的头。
女人动动身子,费力地做了个浅笑,小男孩显然把大公鸡抛在了脑后,亮着嗓门儿问:“爸爸,弄到钱没有?”
小偷没理会,弓腰,贴着女人的耳朵,涩着音儿说:“孩子他妈,我跟朋友出去做点小本生意,几天就回来,那时,咱就能住院了。”
老便心中的冷漠兀地融进了润泽,继而,暗暗感慨一声,也许每个人身上都拥有一份让人目光发亮的良知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拱出门,萎脖,颠脚,硬硬地移去。
一桠秃枝上,结着几粒麻雀,叽叽喳喳的,商量着什么,这景致,大概是树意外的果实吧。
老便瞅瞅那几粒麻雀,突然觉得,自己情感的脉络上,也正沉甸甸地挂了一坨意料不到的收获。
是啊,这样的天气,谁不要取暖呢?
没多久,老便又从原路移了回来,一直移向那丛低头垂脸的瓦房。
老便默然,把脸色苍白的女人送进了医院,把会讲故事的小男孩领进了自己的家。
冬的身后随着春呢,再过些日子,那一溜儿瘦树,保准会爆出满眼肥绿,摇曳出一街喜人的风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