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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31

延河 2009年6期
关键词:坡顶小翠

文 金

文金原名刘峰,陕西周至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系陕西交通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陕西省作协会员。

第一次见到张着巨大阴影的铁鸟轰轰隆隆从空中掠过时,能五正在河里捉泥鳅。他听到奇怪的响声以为打雷了,抬眼一看,天晴得好好的。他又以为耳朵有小虫子捣乱,就恶狠狠地给水面吐了两口唾沫。水里的小鱼翻着细花吞食了唾沫,可是耳朵里的响声更大了。能五这才直起身。用沾满青泥的胳膊胡乱抹了抹眼,发现一只肚皮贴着膏药的怪鸟,像风一样“唿”地刮过天空,两只僵死的翅膀硬梆梆地闪着寒光,几乎连他几根竖着的头发都削掉了。

能五是村里最蠢最笨的孩子,他十二岁了,连一句话也说不浑全。如果伙伴们前一天骗去了他的鸟蛋,第二天他才会发觉;父亲上午打了他的屁股,下午他才会伤心得哇哇大哭。能五哭也哭不长久,因为他很快就忘了自己为何而哭。能五没有伙伴,如果邻家小他五岁、矮他一头的囡囡能称之为他的伙伴的话,那他的童年还不至于太孤单。

对于能五来说,人生最初的记忆正是从他十二岁见到铁鸟的这天开始的。这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多,能五每次想起,头就像灌满了沙子的皮球。累得脖酸颈痛;每个事件及其细节的搜索和再现,都让他满头大汗,像中暑虚脱一般。

掠过头顶的怪鸟鼓荡起了能五的好奇心,他像一只受惊的马驹,扑通扑通蹬过小河,吧唧吧唧踩过田坎,刺啦刺啦蹿过灌木丛。当他吭哧吭哧爬上坡顶时,看见大鸟在飞走前,啷噜嘟噜下了一串带着哨音的蛋。

这些蛋蛋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扑坡腰的老柿子树。柿子树下坐着歇息的能五的爹娘,还有囡囡和她娘——他们同样好奇地看着大鸟。大鸟下完带哨的蛋,他们就轰地一声变成了尘土。能五的爹和娘完了蛋。囡囡和她娘完了蛋。老柿子树完了蛋。蛋也完了蛋。

除了那只逃走的鸟,只有能五目睹了这次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尘烟散尽,亲人和邻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棵苍老的柿子树说不见也不见了——它安静地在这里站了一个多世纪,与世无争,最多用粗砺的树皮挂破过能五的裤子,划痛了他的牛牛。

能五所能记起的大概就是这些。此前,他的记忆就像空转的磨盘,什么也没有留下。这些排山倒海、汁液四溅、尘土飞扬的记忆本该刻骨铭心,一草一木、一针一线、一举手一投足都该纤毫毕至,可是我们不能责全求备,毕竟能五只有十二岁,而且这是他最初的记忆。

木匠苦苦是囡囡的爹,他在院子向天空瞄棺材板的角线时,看见了那只鸟。

但他不相信能五说的鸟蛋会吃人,吃完连骨头也不吐。后来,坡腰一连串焦黄发烫的土坑和碎尸万段的柿树,才让苦苦相信了失去妻女的真实。

苦苦在坡腰找见几块碎肉几片破布,把它们分别装进四个连夜赶做的小棺材盒子,入土为安。埋完亲人,苦苦拉起跪在一旁的能五说:“能五,你现在就是我的儿。你要叫我爹。”

“爹。”能五叫道,满脸呆相。

“你得跟我学手艺。”苦苦说着,将一个鸟状的墨斗塞给了能五。

“爹。”能五又叫了一声,依然满脸呆相。

苦苦开始手把手教能五木匠活,他想让能五变成和自己一样远近闻名的木匠。可是能五笨得像一根没有多大用处的空心杂木,大睁着眼也打偏墨线,刨坏木料。苦苦只得叹着气,安排他干些力气活。

别看能五整天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可对声音却出奇得灵敏。有几次那只大鸟从很远处掠过,别人都没听到,能五却一口气跑上坡顶眺望。小伙伴得知能五没了爹娘,觉得他可怜。开始对他关心起来,常常和他没话找话说:

“能五,你爹和你娘呢?”

“死了。”

“怎么死的?”

“鸟蛋吃了。”

“鸟蛋还会吃人?”他们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

“连骨头都不吐呢!”能五脸上露出狡狯的笑容,看到伙伴们显出惊讶不已的样子,他得意地解释道:“鸟蛋肚子小,吃那么多人,就呼得一下胀死了。”……

这样的问题问了无数遍,同样的回答应了无数遍,可他们乐此不疲。

一天,能五一脸严肃地走到苦苦面前说:“爹,我要学手艺。”

苦苦吃惊地抬起头,却看见能五使劲地搓着手;掌心满是墨汁,就生气地训斥道:“你都这么大了,连墨斗都拿不稳!”

“我要跟你学手艺。”能五继续努力地搓着手,固执地说。

“我一直在教你,可你啥时候用过心?”苦苦嘴上抱怨,心里却非常开心,他觉得能五突然开窍了,懂事了。

“我要学全部的手艺。”能五坚定地说。

“你?”苦苦用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能五,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变化。他讪讪地扯开话题,“我八岁就跟着师傅学,到现在快三十年了。灵醒的徒弟想学到我的手艺,至少也得二十年。”

谁都没想到能五仅仅五年时间,就学会打八仙桌、太师椅、四斗橱、梳妆台、花轿、推车、犁具等等,掏空了苦苦三十年学到的所有技艺。能五还造了一只大弓,让铁匠打了一枚铁箭。他时常练习射箭,仿佛要成为射日的后羿,或者最差也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猎人。

村里人得知现在的能五技艺高超,都请他打家具。苦苦蹲在太阳下吸着旱烟,愉快地眯着眼看能五熟练地摆弄木料,然后将它们变成精巧结实的家具。

这天,能五正在院子忙活,突然说了声“大鸟来了”,慌忙摘下挂在墙上的大弓和铁箭,破门而出。苦苦莫名其妙,以为能五犯了疯病。等能五奔上坡顶,苦苦才看见一只五年前见过的大鸟正在飞临山顶。

村里人领教过大鸟下蛋的厉害,匆忙躲进屋角跳进地窖。只有能五站在坡顶,张弓拉箭射大鸟。铁箭努力飞向天空,可是飞到半途就栽下来跌成了三截。黄昏时分,能五怏怏地回来,手中的大弓已经被他折断。

“大鸟飞得太高。”苦苦终于明白了能五苦练射箭的缘由,安慰道。

“它总有飞低的时候。”能五不服气地说,“它总有窝吧。”

“窝在天边的悬崖上呢!”

能五想了想,说:“屎,肯定有它害怕的东西。”

半夜,苦苦听见有人吵闹,以为有贼,起身却见能五捧着墨斗在院子大喊大叫,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我要造鹰,啄瞎大鸟的眼!”能五的喊声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村长来到苦苦家,和蔼地对能五说:“你要造鹰?”

能五点点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村长东看看西瞧瞧,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当苦苦送他出门时,村长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苦苦看了一会儿,仿佛在说:“苦苦,能五真的能造出鹰来?”

苦苦读出了村长的眼神,但他却答非所问:“啄瞎大鸟的眼!”

村长乐了,也起哄般骂了一句:“操。啄瞎大鸟的眼!”

仇恨是一枚生命力极强的种子,一旦落地生根,就定然会长得枝叶茂盛,难以彻底铲除。能五从十二岁那年起,胸口时常憋闷,他不知道有一颗致命的种子已经在那里悄悄发芽。并改变了他卑微的一生。其实在那个年代,无数中国人的胸闷症状就已经产生,时隐时现,绵延至今。

能五造鹰的事激起了村里人的极大热

情。男人板着脸郑重其事地谈论着,女人则是窃窃私语,说每一句话都警惕地向四周打量,神色诡秘,她们甚至将面前觅食的母鸡和胯间乱钻的黄狗也一脚踢开。能五造鹰的消息甚至比流言传得更远更快,就连从百里外赶来的货郎进村后,也逢人便问:“能五把鹰造好了?听说这鹰翅膀一抖就能把树连根吹倒,不吃一粒谷子也能飞个千八百里……”

一连几天,苦苦家门庭若市。五里八乡的人们将自家最好的木料一车车拉来,堆满了苦苦家的院子。就连几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也将儿女们为他们准备的寿材系上红绫送了来。凡是送来木料的人一律神情庄重,不苟言笑,好像要给谁家大办丧事。他们把送来的木料拍得啪啪响,带着无比轻蔑的表情说:“操,啄瞎大鸟的眼!”

苦苦站在业已狭小不堪的院子,呼吸着由粗壮乔木尸体散发出的腐烂气息。心想:这够我打一辈子家具了……能五好福气!

村里人期待的眼神层层包裹着他,拥抱着他,温暖着他,同时也让他的心变得更成熟更坚定。能五更加沉默寡言,几乎就是一个哑巴。

能五把木料移进屋,用铁钉封了门。他一个人在屋里夜以继日地大干,刨花的声音、弹墨的声音、砍削的声音震破了窗纸。苦苦将饭从一个洞口悄悄塞进屋,送下顿饭时,苦苦常常发现上顿饭一口也没动。

六个月后,能五用斧头劈开了挂满蛛网的大门。闻讯赶来的村民黑压压一片,站满了房前屋后。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能五将白花花的木头一件件扛出来,拼出一只双翼展开、傲视群雄的巨鹰。

这是一只人们绝对没有见过的鹰,鹰腿足有一人高,村里最高的个子也只能摸到鹰的肚皮;鹰尾高翘,几乎与房顶翘檐上的蒿草齐平;翅膀更宽,它伸进了第三家邻居的篱笆墙。

能五来到苦苦面前,哇哇乱叫,吐不出一个能辨别的音节。原来,长期沉浸在劳作中的能五已经忘了如何说话。通过手势,苦苦才明白能五让他找个香炉。香炉找来了,能五恭敬地点燃三炷香,拜了三拜。做完这些。能五把指头在墨斗蘸了一下,登上长梯,郑重地在鹰的头部点出了眼睛……

人们忘情地张着嘴,看能五上香、礼拜、点睛,再从梯子上下来,人们期待着奇迹出现。可是能五移走梯子后就一直傻站着,像被使了定身术。白云在蓝天轻盈地飘荡,小鸟在晴空自由地翱翔,牛虻在散发着汗臭的人群与鹰的间隙嗡嗡嘤嘤。在太阳下白花花晃眼的鹰,纹丝不动。

精疲力竭、倍受打击的能五晕倒了,水米不进,他的眼睛死鱼般睁着,无神地盯着黑乎乎的屋顶。

第四天,人们看见骨立形销的能五摇摇晃晃地出了门。他就是那个死了爹娘爱爬柿子树的孤儿能五?他就是那个五年学艺技压一方的小木匠能五?他就是那个闭门半载嘴巴长出青苔的隐士能五?他就是那个登上长梯为巨鹰开眼的英雄能五?人们心中的疑问一个比一个难解。

能五确实变了,变得苍老木讷,变得步履蹒跚,变得失魂落魄,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他阴魂般游荡在村里的角角落落,凡是发现鸡的踪影,就悄悄地接近,然后出其不意地将公鸡母鸡撵得哇哇乱叫。有几只肥肥的母鸡在逃跑时卡在篱笆上,被能五逮住吊在了槐树枝上。

系着围裙的小翠走进能五家院子时,一眼就瞅见高挂枝头、翅膀乱拍的自家母鸡,有个小子背对着大门,悠闲地在躺椅上欣赏着这一幕,双手还像在比比画画。小翠没有客气,一脚踹倒躺椅,解救了自家的母鸡。

能五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对面站的竟是一个俊俏的小姑娘,虽然她怒气冲冲脸色发白,但仍然是一个美人胚子。能五拍了拍身上的土,傻里傻气地站在那里。小姑娘气极败坏,指着能五的鼻子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能五被姑娘伶俐的口齿深深地折服,他一边愉快地接受了姑娘最恶毒的诅咒,一边寻思:我啥时能娶了她。

几年前,媒婆们就一拨拨地登小翠家的门。小翠想嫁一个既英俊倜傥,又有钱有势的如意郎君,只奈何这穷乡僻壤生不出这十全十美的男儿。小翠骂过能五后,媒婆们从此销声匿迹,就连以前死皮赖脸缠着她说话的老光棍汉也对她敬而远之。众叛亲离的小翠顿时成了孤家寡人,她切身品尝到了谩骂落魄英雄的苦果。

能五让媒婆和苦苦去小翠家提亲,他们的婚事就毫无悬念地敲定了。一个月后,双眼哭得通红的小翠被能五亲手打造的漂亮花轿接进了寒酸的洞房。

小翠养了上百只鸡,于是能五挂上枝头的鸡就变得源源不断,他还是像小翠第一次见他那样背对着门,坐在躺椅上双手比比画画。不知能五在树上挂过多少只鸡,反正挂断的树枝足够全家炊事之用,树下清扫的鸡粪足够十亩薄地的肥料。

受鸡禽振翅飞翔的启发,能五让那只巨大的、白花花的鹰最终脱离了地面,飞了起来。当然,鸡禽给予他的启发是渐进的、吝啬的,任何一点一滴的启发都来之不易。能五的四十年光阴被一只无形的手,像挤牙膏般一点点挤得精光,只是不知最后洁净了谁的牙齿。

为了让能五的故事自圆其说,作者有必要站出来哕嗦几句。其一,能五生长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这个闭塞的村子对世界文明的发展一无所知。其二,能五是个蠢货,他的执著更让他蠢到了极致。得知以上背景,读者就会对能五不惜花四十年时间让笨重的木鹰起飞给予充分的理解。

一次,能五将鹰拆开运上坡顶,再组装成形,他轻轻一推,鹰顺着陡峭的坡面滑下,被几块顽石颠覆翻起了斤斗,倾斜的鹰翅差点削平了坡半腰能五爹娘的坟头。能五并不气馁,他整修了坡面,清理了石块,拔光了荒草,将鹰从坡顶再次推下,鹰在坡腰试图离开地面,却未能成功,很快就冲进坡底的河沟,撞成了碎片。再后来,能五给鹰装了带脚蹬的链条,可以带动翅膀扑打。这次,鹰飞了起来,短暂地离开了地面,落地时链条绷断,能五折了三条肋骨。总之,每一次试飞,鹰都会受伤,能五就用铆钉固定住骨折的部位。当鹰身上像乞丐的百纳衣裳布满锈迹斑斑的铆钉时,能五的鹰已经能自豪地飞得很高,飞得很远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能五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苦苦咳血死了,小翠难产死了,儿子能飞活了下来,并且如愿考上了一所飞机制造学校。能五头顶秃了,牙齿落了,弯腰驼背,老态龙钟,他为鹰殚精竭虑,耗尽了精血,熬坏了身体。

能飞从省城第一次放假归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但吞下了对能五雄鹰的所有热爱和赞叹,还像欣赏小丑表演一样冷眼旁观,一旦别人提起鹰的事,他都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态,或者干脆像个大人似地背着手离开。能五心想,你小子只上了几天学,就对老子爱理不理,难道世上还有比我能五更巧的木匠,能造出飞得既高又远、灵活善斗的鹰来?

为了遮掩雄鹰身上的斑斑锈迹,能五收集了几桶鸡血,让能飞帮着刷在鹰的身上。能飞刷鸡血时轻描淡写,挨了能五一顿臭骂。能飞火了,将刷子一扔,气汹汹地骂道:“能五,你是个疯子!”

能五理所当然地揍了能飞一顿。能飞也不跑,站在那儿挨揍,心里痛骂着:“能五,你瞎眼了!炸死你爹娘的是倭寇的飞

机,画着膏药旗;后来,你用箭射的是国民党的飞机,画的是青天白日旗;再后来,天上飞的都是民航客机……倭寇三十年前投降了,你造哪门子鹰,刷哪门子漆,啄哪门子的鸟眼!能五,你这愚蠢的猪哕!”

看着发泄完失落情绪的能五,垂头丧气、怅然若失地提着鸡血桶爬上鹰背,满脸鼻血的能飞咧开了嘴大笑,好似刚才骂出的话已经一字不漏地钻进了能五的耳朵。能五将鹰刷得血红血红,搭眼一看不像飞机,倒像一个丑陋而又畸形的巨大心脏。

能五的爹娘被大鸟下的蛋吃得精光,他从此痛恨大鸟,一见大鸟就想把它射下来。他让苦苦教他木匠活,他造的硬弓打的铁箭却追不上大鸟。后来他开始造鹰,想啄瞎大鸟的眼,可是安着翅膀的鹰却飞不起来。他向鸡学习,当鹰能够飞起时,时光的尘埃已经覆盖了曾经照破天地的心镜,甚至包括能五在内所有的人都忘却了他为什么造鹰,为什么让鹰飞起来,鹰的敌人在哪里!

能五揍完能飞,吃力而又孤单地爬上梯子刷漆时,脑际突然闪现出自己年幼时发疯般冲上坡顶的情形,他心里那扇虚掩已久的大门豁然洞开——啊,我要啄瞎大鸟的眼!

这项伟大的复仇计划从能五为鹰刷鸡血的那刻再次被唤醒。次日,估计一只大鸟要飞经村子上空时,能五骑在鹰的脖子飞上了天。果然,一只大鸟远远地飞来,轰隆隆像滚雷一般。能五让鹰飞到足够的高度,等待大鸟飞过时,给它致命的一啄。没想到大鸟从鹰身边像闪电一般擦过,鹰还没反应过来,鸟就已经飞远了。

当天下午。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包围了停放在坡顶等待再次起飞的鹰。他们用明晃晃的手铐铐了能五,凶巴巴地问了他许多有关鹰的问题。村里人都不约而同地给能五求情,警察听说能五是疯子才半信半疑地给他解开了手铐,也没把鹰砸烂。但是临走时对能五恶狠狠地说:“如果再让这破玩意上天,就让你把牢底坐穿!”

能五怎么也想不通,他四十多年才让鹰学会了飞翔,尚未啄瞎一只大鸟的眼就不让鹰飞了。凶猛的鹰不在天上飞,那它连一只生病的老鼠都不如。能五不是老鼠,他的鹰自然更不是老鼠。于是,他驾着鹰又飞了起来,做了此生最长的一次飞行,甚至都要啄下一只大鸟的羽毛了。

警察在地面等着。能五双脚还未从梯子上下来。就被扑倒在地,五花大绑后推搡着带走了。一个月后,遍体鳞伤的能五回到家,发现涂着鸡血、泛着耀目光泽的鹰已经凤凰涅槃,浴火而生,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焦炭。

能五把焦炭收集在一起,纵火引燃,然后大步走了进去,点燃了生命中最后一点仇恨……

责任编辑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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