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裔翻译家传播中国文化 年
2009-08-28
94岁外国老专家沙博理接受本报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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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王 莉
沙博理和他翻译的《水浒传》(下图)
2009年盛夏,北京友谊宾馆的雅园公寓。当《环球时报》记者叩响门铃,一位鹤发银眉的老人从家中走出,笑眯眯地冲记者招手。他就是94岁的著名华籍美裔翻译家沙博理。1947年,32岁的沙博理来到中国;1963年,经周恩来总理批准成为中国公民。在中国的60多年里,沙博理持续不断向西方介绍中国。
沙老告诉记者:“在很多年里,除了几个学者,西方很多人对中国文化根本就不知道、不了解,糊里糊涂的。西方对中国也有很多误解,其中有一些是故意的,因为有些人敌视中国,就故意说坏话。他们有些媒体也很不好,喜欢编瞎话。”因此沙博理除了写东西,也经常会见一些国内外朋友,接受一些采访,做些以正视听的工作。
一些做翻译的年轻人,本国的历史文化底蕴还不够
沙博理为人很谦虚低调,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翻译过多少部作品,更不关心稿费之类的问题。他觉得翻译就是自己的工作,这其中还有校对等很多人都付出了心血。《水浒传》的稿费被他捐给了妇联。沙博理说:“我是做了一点儿事,但都是集体的功劳。家里有凤子(沙博理的夫人)的帮助,单位机关上也有一大批人给我‘撑腰。学问,就是要学要问,我翻译书也好,写书也罢,都要请同志朋友们事先帮我看,让他们提意见,我再改得好一点。”
谈到目前翻译工作方面存在的问题,沙博理说:“我们做这个工作经常发现,一些年轻人在大学学外语的,外文水平不错,但让他们去搞翻译,发现他们最大的缺点就是对自己本国的历史文化了解不够。你要搞翻译,首先要对你自己本国的历史文化比较熟悉,除此之外,要对外国的历史文化也了解。这个是很难的。一些中国的年轻人也许现在的外文水平不错,但关于自己本国的历史文化底蕴还不够。”
1971年以后,沙博理多次访美探亲。在美期间,他不辞辛苦,应邀到许多地方做演讲,向美国人民介绍中国。他接受了很多外国媒体的采访,并满腔热情地为外刊撰文,介绍中国的情况。他说:“我们翻译了一些很好的文学作品到西方去,但我回美国探亲时发现,人家读者根本就不知道。美国的这个委员会那个委员会,时不时弄出很恐怖的空气。它虽然不是不允许你中国出版的书进来,但那种恐怖的气氛就让书商害怕了,他们不敢把书摆在架子上卖,结果读者就不知道有这样一批东西存在。现在这些年,情况好多了,有了很大改善,一些地方甚至掀起了‘中国风。”
向西方介绍“红色”中国
沙博理的人生充满了传奇。他1915年生于美国纽约,1937年从圣约翰大学法律系毕业后担任律师。二战期间,他应征入伍。后来军队里要选拔一些人去学习外语,沙博理被选中,但分配他学习的语言却不是他申请的法语,而是中文。沙博理就这样机缘巧合地与中文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退役后,为了见识一下真正的中国,沙博理用500美元退役费中的300美元买了一张船票、怀揣剩余的200美元登上了一艘小货轮,远渡重洋航行了1个月后,于1947年4月1日抵达了中国上海。在那里,他遇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航向的人——他的亲密爱人凤子,并从此定居中国。
建国后,沙博理先是在负责外宣的对外文化联络局从事英文翻译工作。他说,后来领导决定做个实验,想尝试把中国的文学作品介绍到国外去。“于是1951年我们搞了英文版《中国文学》杂志,当时有我,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叶君健等人。外文出版社成立后,《中国文学》归它管,我也就属于外文社了,1972年又去了人民画报社。”
反映中国人民抗日斗争的小说《新儿女英雄传》是沙博理翻译的第一部作品,这本书后来在纽约出版,并因为是出现在美国的“红色”中国的第一本小说而享有盛名。之后,他又陆续翻译了巴金的《家》、茅盾的《春蚕》以及《月牙儿》、《柳堡的故事》、《林海雪原》、《李有才板话》、《保卫延安》、《星火燎原》、《创业史》、《铜墙铁壁》、《平原烈火》、《欧阳海之歌》等大量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1963年,经周总理批准,他加入了中国籍,由一名洋女婿成了一名中国人。
文革期间,沙博理像所有人一样无法正常工作,但他并没有停下笔,而是耗费巨大精力完成了中国古典文学名著《水浒传》的翻译。沙博理自己特别喜欢这部作品。他说:“《水浒传》不光是中国的名著,也是一部伟大的世界经典名著。那本书里各式各样的人物很多,描写了当时的社会情况。翻译过程中觉得难度最大的是,原先翻译的一些东西都写现代的,而《水浒传》写的是宋朝的事,但作者是生活在明朝的,而我们今天再去翻译这本书,要理解作者的一些想法、书中一些人物的想法、行为动机,你就必须先去理解当时的历史社会文化,这方面凤子给了我很大帮助。”
多年来,除了倾力翻译中国文学作品外,沙博理还相继写出了《一个美国人在中国》、《四川的经济改革》、《中国封建社会的刑法》、《中国学者研究古代中国的犹太人》、《马海德传》、《我的中国》等多部著作。近年来,他又受邀将《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一书译成英文,并与作者毛毛(邓榕)结下友谊。
1983年,沙博理在第六届全国政协会议上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并一直连任至今。由于长期从事外宣工作,沙博理被分配在新闻出版委员会。他很快投入了新的角色,积极地参政议政。沙老告诉我,1984年的政协会议时,他和同样是政协委员的另外三个入籍中国的外国专家爱泼斯坦、魏璐诗和陈必弟联合做了一个提案,批评中国编辑的外文图书和期刊在国外销售不力没达到应有的效益。由于他的北京口音好,被推选来发言。“那是我第一次对1万名听众讲话,本来很紧张。但摄影记者强烈的弧光灯使我除了面前的发言稿,根本看不见台下的人,反而不紧张了。听说发挥得很好。”
依然在读《毛主席语录》
沙老的生活非常简朴,家中陈设十分简单,仅有的几件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了。家中最多的就是书,而唯一比较现代化的电器大概就是那台配着超大显示器的电脑了。沙老喜欢读报纸,年纪大了视力不好,主要在网上看,可以放大字号便于阅读。虽然94岁了,他还经常在网上跟海内外朋友们视频聊天,看到好新闻也会发给大家,在资讯方面可算“时尚”,网络也是他作为政协委员形成不少提案的重要信息渠道。
对于中国的发展,沙老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责任感。他说:“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忘记群众。”他特意拿出一本《毛主席语录》给记者看,上面密密麻麻做了阅读标记。记者翻到他刚刚阅读的那一页,那是毛主席在《“农村调查”的序言和跋》上的一段话:“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得到起码的知识。”
谈到在中国生活多年的感受,他说:“我有很好的运气,参加了史无前例的革命。我们的政府是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我看报纸,发现年轻一代也大有可为。他们的知识比我们更广阔,年轻一代很有希望,一代会比一代强。”
问及沙老未来有何规划,他哈哈大笑:“现在的计划就是还要多活几年。但不能光是活着,还要做些有意义的事。如果让我变成一个每天只提着鸟笼到处闲逛的北京老头儿,我觉得就没必要了。我有福气也有条件再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只要是有意义的,对中国有益,对人民有帮助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