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膜
2009-08-26顾振威
顾振威
三叔将沉甸甸的布袋放在客厅里,擦着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找到你真难啊!看来我真是老得不中用了。
看着鼓鼓囊囊的布袋,我满面挂笑地说,三叔,您真把侄儿当外人了,您有事找我还拿东西干啥?
三叔脸上的沟沟壑壑里盈满了笑,我到你这来,总不能空着手吧?不是啥好东西,是地里产的芝麻、绿豆。
尽管三叔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仍说找我没事,是想孙子想得夜里睡不好觉来看孙子金宝的,但我仍然坚信三叔一定有事求我。若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绝不会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来城里找我,更何况三叔在来城里的路上费尽了波折:他先是搭大篷车赶到县城,再搭汽车赶到市里,最后搭火车才来到我所供职的省城。
三叔对我有再生之恩,也许是生性倔强的三叔有事不便明说,我决定旁敲侧击弄个水落石出。三叔,以您这把年纪,以您在村里的威信,干个村主任绝没有什么问题。
三叔老了,不想操这份心了。
两个堂弟的日子过得咋样?
托共产党的福,咱村里通了电,修了路,种粮有补贴,困难有照顾,小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的。
如今到城里看病困难,可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啥事都能解决。
咱村建了医疗室,这机那机的都有,看病还能报销。
我心中掠过一丝酸楚和怅惘。在三叔心中,我已不是当年那个围着他屁股转的侄儿了。难堪的沉默中,往事像放电影一样纷至沓来。我小时候掉到塘里,三叔没顾上脱衣服就一头扎进塘里把我捞上来。看我没了气,三叔就把我搭到水牛背上,赶着水牛在场里转圈。水从我嘴里流下来,我算是侥幸捡了条命。三叔驮我四里地去赶五台庙会。三叔把从牙缝里省下的钱全拿出来让我交学费……想到这,我鼻酸眼涩地说,三叔,您对我有再生之恩,您有啥事就明说吧,我一定全力相助!不是您侄儿自夸,在城里打拼这么多年,咱兜里有钱了,手里有权了,出门坐车了,说话管用了……
三叔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金宝放学回来后,三叔拉住金宝的手,汪汪汪地学狗叫,吃力地蹲下身子让金宝当马骑,还让金宝拽他的胡子、三叔疼得呲牙咧嘴的,看到小家伙笑了,三叔也开心地笑了。
星期天风和日丽的,三叔领着金宝去公园游玩,没想到三叔竞然迷路了,最后还是警察将他们送到家里的。我想这是三叔在求我办事之前进行的感情投资,就再次启发他,在那些登门求我的人中,好多我都不认识,但我还是都给他们办事了。您是我的亲三叔,又千里迢迢跑到我这,啥事我能不给您办呢?
三叔像是不认识我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这么说,你以为我也同那些提着东西拿着红包的人一样有事求你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三叔终于被我引到正题上面了。三叔哈哈大笑,经你一再提醒,我还真想出个事情想请你这个大处长帮忙。快说啥事?我一定去办!三叔板着脸说了,我却没能给三叔办成!恐怕没一个人能够办成!三叔这天下午就气咻咻地走了。三叔回到老家后大病了一场。
三叔求我办的事就是他想活到三百岁,麻烦我帮他想想办法。三叔走后,我陷入了深思和强烈的自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