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苏三皮

李小路和他爹的关系很不和谐，就像一只猫和一只狗，两者相见倘若不相互撕咬，那便是绕着走。

这也难怪，李小路他爹大字不认得一个，思想难免有点迟滞。李小路读过几年书，肚子里多少有些墨水，在对待某些事情上，李小路和他爹的看法就有些出入。常常是他爹赞成的，李小路就反对，他爹反对的，李小路就赞成。说白了，李小路和他爹喜欢唱反调。

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了。李小路他爹也想让李小路外出打工。李小路偏不去，李小路闷闷地说，担心我吃穷你是吧?我就不去那闹人的城市。

因为金融危机的影响，村里有些外出打工的失业了，又回到了村里。李小路他爹认定李小路应该不会外出打工了，便和李小路商量，将南坡的荒地开垦了种植桉树。李小路“哼”了一声，收拾了包袱，当天就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李小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纵然有的是力气，但没有文凭没有技术，工作确实不好找。半个月过去了，李小路兜里的钱所剩无几。李小路曾萌生打道回府的念头，却又不想遭遇他爹鄙夷的眼光，就坚决留了下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李小路山穷水尽的时候，李小路遇上了一位初中同学，同学在一家医院做护工。得益于老同学的提携，李小路也成了一名护工。

李小路侍候的是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老人因中风瘫痪，又有高血压、糖尿病，身体瘦得如同秋风中将要飘落的黄叶。据说，老人有一个春风得意的儿子，人称王经理。李小路只见过王经理一次，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满口正义仁慈。王经理出手很阔绰，一次就支付了李小路半年的工资。王经理嘱咐李小路说，我生意忙，常年在外面跑，你要好好照顾我爹，把我爹照料好了，我爹百年之后，我会给你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李小路忙不迭地点头。李小路当然期待一份稳定的工作，要混出个人样，别让爹给看扁了。

李小路就很下力地照顾老人。李小路不仅将老人的饮食起居照顾得井井有条，还跟医院里理疗的师傅学会了按摩，甚至还到处收集小笑话讲给老人听，常常引得老人乐开了怀。

一次，老人动情地对李小路说，李小路，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你可比我那不肖之子还亲呐!

李小路的脸红了。李小路说，我怎么能和您儿子王经理比呢?王经理年轻有为，赚大钱呢。老人愤怒地想要站起来，钱，钱有屁用?久病床前无孝子，我躺在这里半年多了，那个不肖之子来看过我几次?他开口闭口就是生意忙，我看，他眼里就是没我这个爹!说着，老人的口气缓和了下来，问，李小路，你爹还健在吧?趁他老人家还健在，好好尽到为人子的责任呐，不然子欲养亲不在呐!

李小路不由得低下了头。

不久，老人去世了。让李小路想不到的是，得知老人去世的消息，王经理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王经理给了李小路一笔钱，让李小路负责安排老人的后事。

办完后事，李小路找到了王经理，退还了多付的工资，然后收拾包袱准备回家。

老人的儿子说，你的工作我安排好了，明天来上班吧。

李小路说，不了，我要回家，该好好孝顺我爹啦。

李小路回到家里才知道，爹已经将南坡开垦下来，而且种上了桉树。李小路望着绿油油的树苗子，眼睛湿润了。

李小路暗暗下了决心，好好养着爹种下的这些苗子，让它们茁壮成长，茂盛成林。